FM信封[安静阅读]午夜起来听寂静，往事都付笑谈中

文|叶子阿姨 本篇文字经作者本人授权发布 周云蓬又出新书了，《午夜起来听寂静》，这次是整本的诗集，不再谈那些江湖轶事，只有最发自内心的真挚情感。我一直对写诗的人抱有极大的敬意，觉得他们都来自另一个世界，因为真正好的诗难得一遇，也因为诗的不可解，只能每个人自己去体会。 我一直觉得，在所有文学创作类型里，诗是最简单也最困难的，看起来字数不多谁都能写，但真正好的诗歌却总难得一见。偶尔见到触动心灵的诗歌，便不自量力地自己写起诗来，几乎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绝不敢告诉大家自己写诗，更没有底气把那些蹩脚的诗句拿出来给人看。我知道一首好诗的诞生有多难，所以总会对诗人有更多敬意。 民谣与诗从古到今都是一家，无论诗经还是宋词，当年都是传唱一时的歌谣，如今旋律早已散去，美好的诗句却流传至今。身为最具人文气质的民谣歌手，周云蓬一直与诗歌颇有缘分——2010年就出版过诗文集《春天责备》，在同名诗歌中这样写到： 春天 责备没有灵魂的人 责备我不开花 不繁茂 即将速朽，没有灵魂 他也多次为诗谱曲，把它们唱成歌，原本熟悉的诗句便有了新的生命和颜色。海子《九月》“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张枣《镜中》“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都是现代诗与歌结合的佳作。《牛羊下山》更是用整张专辑来吟唱唐诗的古典之美，他在《春歌》中这样唱到：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然而我最喜欢的，还是周云蓬原创诗歌《不会说话的爱情》，虽然像罗永浩说的那样，它具备一首大红大紫的流行歌曲的全部因素，却未能成为传唱一时的时代歌谣。我心中暗暗猜想，这是时代的遗憾，而不是周云蓬的遗憾，写诗唱歌是他的生活方式，他早已在过程中心有所得。 日子快到头了果子也熟透了 我们最后一次收割对方从此仇深似海 你去你的未来我去我的未来 我们只能在彼此的梦境里虚幻地徘徊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首诗，因为诗歌是无法评价的，甚至也不需要解释，它就那么真实地存在着，等待每一个路过的人将它拾起并且珍惜。每次只要听到这首歌，我总会陷入莫名的悲伤之中，仿佛自己刚刚结束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恋情，却将往事深藏心中，笑着说明天会更好。 我喜欢新书的名字，《午夜起来听寂静》，觉得里面有禅意。我常会在午夜醒来，可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不想听见，无视所有与夜晚的约会，只想闭上双眼尽快入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逐渐丧失了与世界对话的能力，而这是多么遗憾。 周云蓬不是这样，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用听觉、嗅觉、触觉和心灵去看这个世界，看到的比我们更宽广也更细致。他的比喻十分生动，充满动人的想象，打通各种感官。他时常写到爱，尤其是爱的来临与告别，仿佛爱不是一种情感，而是一种流动的状态。 爱上一个人 就意味着留下来 被一棵树从身后抱住 任凭道路奔流人群离去 爱人 请用你枯树枝般的手指 在我手心写下死 让我获得真实不虚的视觉 我一直觉得，在所有文学形式里，诗是最接近音乐的，好的诗歌都有鲜明强烈的节奏感和韵律感，能让人看见画面，听到声音。我最喜欢他写音乐的这首： 如果音乐总不降临 那我们就化身成 无厘头的大虫子 挣扎在空气里 等卡夫卡把我们做成标本夹进书页 周云蓬的诗少有激烈明快的直接抒情，反而倾向于描写变化的场景。爱情、死亡和音乐，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只能用灵魂去感受的事，在他的诗歌里，有着最动人的颜色和味道。读周云蓬的诗，仿佛真的可以触摸到爱，感受到死，听到音乐。 第一次见到周云蓬，是在2010年底《春天责备》新书活动，在当时还在蓝色港湾的单向街书店，嘉宾是罗永浩和柴静。晚上7点的活动，我和朋友提前好几个小时就到了，坐在外面阳台晒太阳，等到活动开始才发现，现场早已经挤满了人，于是我在阳台上听完了整场活动。前年他再次来到单向街讲座，我已经是爱琴海店的店员，他一个人从头到尾讲了两小时，我一直记得那次讲座的题目——与命运握手言和。 第一次看周云蓬的书，是在2013年去成都的火车上，因为没买到卧铺，坐了29小时硬座，还好有《绿皮火车》拯救我。我最喜欢同名那一篇，早年间在《独唱团》看到时就很惊艳，前两年再版又把书看了一遍，感受比之前更深了。 因为自己也来自沈阳市铁西区，我一直对周云蓬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无论是漂泊多年却清晰可辨的乡音，还是不经意间俯拾皆是的幽默，我都觉得可爱有趣。王小波说，一辈子很长，要跟一个有趣的人在一起。是的，有趣这件事非常重要，超越了有钱、有权甚至有爱。我总觉得，我得是一个有趣的人，才会遇见另一个有趣的人。 或许是由于敏感多思，诗人总给人悲观的感觉，大有与命运对抗的架势，而周云蓬却总是乐观坦荡，从不埋怨命运对他的不公，而是与生活握手言和，把所有故事笑着讲。 去年他生了一场病，回到故乡沈阳住院治疗，这本是痛苦难熬之事，但在这本书的最后，他这样告诉自己：“加油啊！小周！年轻时你就百折不挠，履险如夷，重新打起精神来，记住尼采的话：凡不能杀死你的，终使你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