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来自2016初冬的记忆

归来——来自2016初冬的记忆

2017-09-14    16'08''

主播: 许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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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远离无人区,重返人间。 我在东北偏北的草原上度过漫长的65天,帐篷和车是栖身之所,最后的日子,大雪连绵,还好,给养充足,烟草充足,我还活着。 两个月前,夏末初秋,我来了。两个月后的寒冬,我离开。草场已经被覆盖成白茫茫一片,一眼望不到边。 离开无人区的时候,赶上雾天,走在雪地里,象穿行在天上。 无人区往南,行驶1500里,是我生活的地方,东北的最南端,突然回来,20度的温差,好像之前的两个月经历了一场从暖到寒的梦。 无人区没有故事,只有胡思乱想,最直接的感受来自寒冷和饥饿。 第一,食物不是真正的朋友,要多加防范,它能保你不死,却也在慢慢腐蚀你。 第二,得到的比失去的多,会死于肥胖。 第三,手脚,脸,脖子,耳朵,这些常年裸露的部位竟然最怕冻,要格外保护好。 两个月,正事儿以外,我读了四本书,其中一本,读了两遍。听散曲超过300首,完整的听了五张专辑,看了两部电影。跑了十二个五千米,两个七千米。除此之外,接近一半的时间,用来求生,梦游,和异想天开。 老式录音机录下了我的梦话,能否据此,还原出我的梦? 我推断自己奔跑在迷雾里,能见度很低,我辨不清方向,七八米外,目不可及,但路很熟悉,一直往前,就能到达终点。周围传来迷幻的音乐,就像是奔跑在,一片虚无里,那大概是我的第二层梦境。 我不能在麻木和荒唐中死去,我需要天马行空的幻想和马不停蹄的思考来支撑我的生命,所以我经常分辨不清梦和现实。音乐的致幻作用比毒品还猛烈,但她总能在适当的时候让我清醒。 我的每个梦,都有旋律。音乐屏蔽了整个世界的争吵,显得她那么的可靠。 我和某个混蛋吵了起来,我拒绝分享我的音乐。在我看来,听歌和唱歌同样私密,若分享,必须同时满足“珍惜、信任、灵犀相通”三个条件,必须保持专心、安静和清醒,所以我的歌只唱给少数人听。 显然,混蛋不在其中。 我吸食音乐成瘾,每当音乐响起,就会出现漫无边际的幻觉,路在脚下,灵魂却抽离出身体,跟随音乐,随风飘荡。跑步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和听音乐同步进行的事情。我用我的肢体回应音乐传递的情绪,或感同身受随歌怒放,或步履轻盈满心欢喜。每次有幸聆听音乐的奔跑,都是一次灵魂的远行。 触摸是件严肃的事情,我有点紧张,不敢碰你。还剩下最后一点水,你洗个脸吧,你必须保持干净,我要触摸的是你的灵魂。 不要试图寻找,要用力感知发生的一切,所以,你得多给我点时间,两秒,我只能分辨出你是你,至少还需十秒,我才能读出你的悲喜。 北方初冬的迷雾里,残存着晚秋的温度,暖的不像话,这是风雪来临的预兆,所以请一定珍惜这个夜晚,它其实很美很美,雾一旦散去,月亮星辰,就在眼前。 嘿,你看,真的散了。 流星划过冷静的夜,我头顶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 沉寂苍凉的,像耄耋之年的老人在讲述他最后的愿望和零碎的过往。轻描淡写,我竟潸然泪下。 孩子,愿望源于热爱,我因此背负了太多沉重的东西,对自己和对方说声抱歉。任何时候,都要选择相信,直到不再相信为止。不要轻易下结论,那会使你显得迂腐。切记,必须保持距离,贴的太近,什么都看不见,太用力和三心二意,都到不了永远。 我沉默,醍醐灌顶,幸会! 录音机传出雨滴砸在帐篷上的声音和我的咳嗽声。我知道了,这个梦,一定来自那个滂沱的雨夜。梦里,月朗星稀,梦外,大雨倾盆。 千万不要指望听我跟你说一说无人区有多艰苦,除了喝不到新鲜的啤酒我什么都能忍受。 与世隔绝的日子,我以绝对的优势把握着社交的主动权,我能找到别人,但别人找不到我。事实上并没有人找我,这种存在感多少有点多余,我在或不在,其实都一样,但我若出现,就脱胎换骨了。 返回的途中,下了很大的雨,车坏在高速公路上,停车的时候,朋友发来消息,科恩死了,我并没有吃惊,上个月24号,科恩发行了新唱片,我听后几度哽咽流泪,我跟朋友说,科恩太特么伟大了,这是抱着必死之心才能做出来的东西,他可能是快要死了,死因是衰老和太牛逼。一句玩笑之言在两个星期后应验。 这两年,我的精神领袖相继离世,他们大都活跃在60-90年代的摇滚舞台上,我生在仰望先驱的美好时代,有生之年,我可以目送他们离开,是我的荣幸,送不了几个了。 我不难过,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却永远活着。 车修好了,雨一直下,行驶在路上,想起很多,关于这段经历,我都藏在心里了,我能说的,只剩下刚才那个来自雨夜的梦,和我与世隔绝的事实,以此证明,那片无人之地,我曾去过,以便在我老去之时,唤醒我的记忆。我已经开始想念刚刚逝去的时光了,然而就在上路之前,我还在为归来欢喜。我有些难过了,不是因为离开,不是因为死亡,我难过的,是你还爱我。 我回来了,脱胎换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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