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知了。
我讲一个案例。
我与一位年轻的女性来访者工作多年,她对我每年有两次假期的安排已经非常了解了。但是每一次假期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有对分离的体验和反应的。这是我要请大家留意的地方。在长程的咨询中,咨询关系已经很稳定了,咨询师和来访者之间也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工作默契,来访者借助咨询师、咨询和关系本身,也有了一定的改变和成长,那是不是说在面对分离的时候,来访者就不会有什么反应,或者说这个反应就是正常的。我请大家换一个视角来理解。往往越是在长期和稳定的关系中出现的小情境,越能触发来访者原始的无意识的情感体验。所以,有可能来访者在第一年的咨询中面对分离的反应和第三年、第五年面对分离的反应是非常不同的。
我讲的这位女性来访者,因为我和她工作有数年时间,而且是面对面的咨询,所以我没有提前很久跟她讲,而是在临近休假的前一个月告知她我会休假一个月。休假前的最后一次咨询是这样开始的。通常来访者提前到了工作室,是在一楼的等候区等待,但是这次来访者提前了几分钟直接进到了咨询室,她知道自己是当天的第一个来访者。这让我有些不适应。当我们开始的时候,她问了我一个问题,问我是否知道她之前从助理手上借了一本书,而这本书她还没有还。紧接着她说,你应该知道的。然后向我解释她没有还书的原因。
实际上,我知道她借了书,但是我并不知道她有没有归还。对于她确信我知道她没有还书的想法,我感到有些疑惑,就问她:”借书和还书是发生在你和助理之间的事情,是什么让你认为这件事情也跟我有关系呢?“来访者告诉我,她认为虽然这本书她是找助理借的,但是这本书是工作室的书,也就等于是我的书。当她展开联想的时候,她认为工作室的所有物品,包括工作人员都是属于我的,她用了“属于”这个词。她还告诉我,本来她提前到达工作室是可以在一楼等候的,但她认为这个咨询室也是我个人专用的咨询室,而她是我的来访者,所以她可以进来等待。而实际上,这位来访者以前也有过提前进入咨询室的情况发生,在当时我们就对此进行过讨论,讨论后,来访者就没有再提前进入咨询室等待了。而这次同样的情况发生,以及来访者谈到借书还书、工作室的东西和工作人员都属于我,这是我休假前的最后一次咨询,来访者的行动和联想应该都指向了某种有关分离的体验,她正在以行动的方式表达。
结合她早期的成长经历中的体验,我有了一些相关的理解:面对分离,来访者希望她能像咨询室、工作室的物品、工作人员一样是属于我的,能在我的内部确认有属于她的一个位置。当她能在我的内部确认有一个属于她的位置时,分离也就变得可以耐受。来访者并没有直接谈论分离对她来讲是很难耐受的,多数来访者都不会直接明了地谈,因为分离的体验本身就在无意识里,也在很早期的母婴关系里。成年人早就掌握了各种面对分离的方式,或者说已经建立了面对分离的防御方式。
在这个来访者身上,当她以提前进入咨询室,幻想我允许了我个人的书被她拥有而不用归还,坚定的认为她看到的工作室的物品和人都归属于我,来访者以想象中与我的融合来缓解分离所带给她的焦虑,这种融合的程度,非常像婴儿进入妈妈的身体,从内部拥有母亲。这个案例的情境是前年我休假的时候发生的,我们所谈论的关于分离的体验和理解是通过融合来防御分离。
今年在我休假前一个月,我也告知了这位女性来访者休假的安排。比较特别的是,因为我个人原因,不得不将休假的时间延长得比较久,而且也正是来访者正在经历工作和婚姻的动荡时期。从评估来讲,的确这个休假的时间长了一些,然而我的个人原因也无法缩短时间,这是我和来访者双方都必须经历的。来访者在几次的咨询中,都表达了对工作和婚姻的很深的无力感。一方面我能够理解,这两部分对来访者来说都是很重要的结构,她想要去掌控,让这个结构可以稳定一些。但是我从她描述的细节来看,同时也存在着相反的部分,就是她也在悄悄地破坏这个结构的稳定性。比如她谈到与领导的隐形冲突,她有一些激惹领导的挑衅的行为存在。比如她面对与伴侣的冲突的时候,只能以提出离婚的方式来处理冲突。
这两个部分也是在比较长的时间中我们一起反复探索的内容。不过在我休假前,她所呈现的非常深的无力感,很有可能正是与她对我要离开比较久的时间,她所体验到的对我的无法控制有关联。一方面她需要这个咨询能够持续不要中断,也就是面对分离,多数人的愿望都是分离不要发生,一方面如果她表现出独自一人无法面对和处理她的生活,也许在幻想当中我就不会离开,或者不会离开那么久。所以在这个分离前的时候,来访者所呈现出的好像就快要处理不了她的生活了,很可能正在呈现她内心对分离的体验,她希望我能够带走她身上的某部分,这样她就会感到没有和我分开。
根据我的理解,我给了她一个这样的诠释:这次的休假因为我个人原因延长了一段时间,我想这让你感到我们的关系中有些部分是让你很无力的。当你告诉我,你好像已经没有功能去处理你的工作和婚姻了,也许你是希望我能够带走你身上的某些有功能的部分,就像是带上你休假一样,这样你就能够感受到我们是在一起的。在这一次的探索中,我们看到来访者通过抑制自我功能来防御分离。
在有关分离的议题上探索的深度,也与咨询师个人的分离修通的程度有关。如果咨询师个人的分离议题没有得到比较好的处理,在他与来访者工作的时候,可能会无意识里回避与来访者的分离。比如在节假日继续工作、几乎没有自己的休假安排、即使生病也带病工作等等。在某种程度上,咨询师可能更需要来访者。所以,还是这句话:咨询师能走多远,决定了可以陪伴来访者走多远。
好了,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