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兄弟02——李焱

《唐城兄弟》连载-2       老人的絮叨让几个人又泪眼婆娑。龚鹏飞环顾一下屋子，摆设和从前住简易房时差不多，墙上镜框中镶着发黄的照片，是王凤桐当上全国劳模后与国家领导人的合影。旧板柜上摆着王大妈的遗像。旁边放着一叠稿纸，一本发黄的《抗震英雄谱》,书上搁着一个放大镜。简易书架上大多是唐城历史和采煤工艺书籍，上面还摆着一个红色法拉利赛车模型，让龚鹏飞禁不住多看了一眼。           怕惹大嫂伤心，唐铁林招呼龚鹏飞到隔壁的单元。大妈没了后，王大爷一直单过。大哥两口子为了照顾老人方便，特地买下了隔壁的三居室。屋里穿衣镜什么的都让白布蒙上了，门厅里几个来帮忙的妇女埋头正忙着，剪纸钱的剪纸钱，裁孝带的裁孝带，咔嚓咔嚓的剪子声和刺刺啦啦的撕布声响个不停，落了一地剪碎的草纸。一见龚鹏飞，街坊李婶先惊喜地叫了起来：哟，这不是小胖儿嘛，有年头没见啦，听说你出息了，当大老板啦!龚鹏飞淡淡一笑，啥大老板，还不是混口饭吃。李婶依旧一惊一咋：看你说的，下海就比挣死工资强，都发了。你看铁林哥俩，不也是靠修车挣出份家业来?          李婶儿您快别说了，铁林连忙摆摆手。他打心眼里不愿跟别人攀比，也不愿听谁穷谁富的评论，他招呼龚鹏飞道，咱里屋吧。李婶听铁林一说，拨浪着脑袋反而更来劲了：甭跟你婶儿来这个，我不管你借钱。你们哥仨有没有出息，你王大爷心里有个小九九。小胖儿你是不知道，老头儿见天把哥仨挂在嘴边上，一提起来他们呀，笑得嘴都合不拢。     正说着，大哥唐铁树扛着一匹白布进来，砰的一声搁在地上。后面是三弟唐铁森，手里拿着钳子和一卷铁丝。铁森冲龚鹏飞点点头，龚董。唐铁树认出当年的小胖儿来，两只大手有力地握着：多少年没见啦，不过在报上常看到你的事迹。著名企业家，有出息有出息!龚鹏飞谦虚道：跟大哥比差得远，我是浪得虚名，你的劳模可是响当当的，汗珠子摔八瓣实打实干出来的。他像想起点什么,哎对了，我打市委那边过来，廖书记不是我们大学同学嘛，顺便给他拜个晚年。他也知道老爷子没了，正打电话呢，说明天要过来吊唁。     “这可不妥，老爷子留下话儿，不让大操大办。我是党员，本来操办这事儿就欠妥，还惊动了市领导……”唐铁树有些不安。         “哎，老爷子是全国劳模，抗震英雄，又当过全国人大代表，举行高规格的葬礼，有啥不妥?大哥，廖书记来是好事，说明老爷子德高望重，市里对他的重视。你看地震这么多年，你们还住在这破地方，有啥要求也可以跟领导提提。           龚鹏飞又聊了几句，说明天再过来，问需不需要车，缺不缺少人手。唐铁树说都安排好了，和两兄弟打着手电送他到下楼。目送龚鹏飞的宝马车消失在夜色中，铁树转身和铁林铁森把供桌抬到灵棚前，摆上香烛、供果和老人的遗像，点上长明灯，又烧了几扎纸钱。             已经夜里9点了，怕影响街坊们休息，唐铁树把录音机关了，进屋和“大操儿”商量第二天具体事宜。“我爸留下过遗言：丧事简办，不搞特殊化。他是个老党员，不愿意为这事惊扰大家，造成不好影响。我爸过世的消息我只跟他们单位打了个招呼，通知了亲戚和少数老友，大家也都能理解。咱们也别办三天了，您看能不能明天就发送?”          “大操儿”原来是钢厂办公室主任，退休后专门操持红白喜事。他听了这话频频点头：“我和王老有过一面之缘，一直很景仰他。我尊重王老和你们家属的意见。再说，明天天气也不好，气象预报说有雪，咱们啥事都得往前赶。”       唐铁树又说：“听说明天市领导要过来吊唁，我没遇过这事儿……”“老大，这你放心，有我呢!”“大操儿”竖着巴掌，做了一个有力的下劈动作。“我在办公室时，接待过不少省市领导。你放心，明天不管谁来，咱们见机行事。再说，这种事也没人挑咱们，到时候你们听我吩咐。”         两人又把记账的、写挽联的、发孝带布的、管招待的人分了工。最后，“大操儿”把唐氏三兄弟和两个妯娌叫到一块儿，叮嘱道：“咱们家属特别要注意，王老德高望重，明天来吊唁的人一定很多。老大也说了，还要来市里领导，咱们一定不能缺礼数。记住，不管人再多，有多乱，灵棚里一定要留人，男客由男的陪跪，女客由女的陪跪，客人吊孝完咱们要谢孝。人家鞠三个躬后，我喊：‘孝子——谢!’你们要磕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