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诺顿:你好呀,秋天真的来了。夜晚的风凉得很快,走在街头,双手抱住自己,感觉到手心的温暖。不知道你是否独自走在微凉的秋夜里,低头迎着风,头脑中盘旋着些莫名的心事。秋天,是秘密的起点,是静默的开始。诺顿先生,最近有人告诉我,这世界上人人有立场,每个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立场。在自己的立场上,伤害别人可以有充足的理由。纯粹的恶是罕见的,而承认自己的恶,更是罕见。不会有人觉得自己是坏人。听完这句话,我想了想,说的真对呀。不过我还是有疑问,在法律之外,对与错,善和恶,都只能归结于立场吗?我想并不是。在个人的立场外,仍然存在着某种平衡。我无法用清晰的语言来描述这种平衡,我只是相信公平是存在的。人群聚为生,只有平衡才能维持长久。为此,我不再探究善恶的标准,而变得相信。相信很重要,诺顿先生,如果无法成为强大的虚无主义者,那么相信就是最好的选择。人必须相信点什么,才能活下去。在这市面上,每日抛售的希望、信念、理想和鸡汤,按照个人审美,任意选择一项,都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容易些。有天我躺在黑暗中,往事浮现在脑海中。最近我想起某年深秋,我在日本的某处森林中散步,参天的古树,枝叶占满了天空,清冷的空气里,有植物腐烂的气息,巨大的石块上布满青苔。那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走在山里,听着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乌鸦发出阵阵叫声。日本的森林似乎住着很多乌鸦,它们有时候飞过头顶,丝毫不怕人。森林深处有一片坟墓,坟墓边的木架上,放着一排排水桶和水勺。或许是日本人扫墓要用清水冲洗墓碑吧。在这种巨大的森林里,我感受到的不是宁静,也不是人的渺小,更不是时间的漫长,虽然这些都是对的。那天在黑暗中,我努力回想那天我究竟感受到了什么,以至于我时不时想要回到森林里,再做一次徒步旅行。可是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最近我看了几场夜场电影,散场出来的时候,我觉得秋天爬上了我的身体,觉得冷。后来我带了一条小毯子,在冷气充足的放映厅里盖在自己身上,走在街头的时候,能裹紧身体,也能保持温暖。那天我走在街头,突然想到走在深林里,我感受到的是不必表达的释然。人们常说,表达是困难的。可是我觉得,不表达才最难。人生在世,我们需要被认可,需要被理解,需要爱和被爱。为了获得这一切,你都需要先表达自己。我们时时刻刻需要表达,告诉世界自我的存在。那天我在深林里走着,真切地感觉到自我是多么微弱。我们为了展示它而所做的努力,只证明它微弱的事实。一定有什么东西,是高于自我,高于人的存在。诺顿先生,可惜我是个不可知论者,并不笃信任何神明,又囿于逻辑,不能接受鸡汤。可是现在,我确实相信着某种平衡,走过幽暗森林时的寂静,走出黑暗时的勇气,再次看到蓝天的欣喜。这些都是曲线波动,而最终一定会趋于平衡。这种平衡打动了我,让我不再逃避。它让我知道想要获得自由,并不是要离开,而是要留下来。留下来面对,依然在困扰我的现实,并且坦然地坚持。我可以停下来休息,可以继续出发,可以在黑暗中与自己共处,可以将自我收纳到最深处,可以学会任何规则,可以向人求助。只是我真的相信,如果想见到光,那么黑暗就一定会结束。只是这一切,我不再说给谁听,诺顿先生,我知道你听不见,我很释然。您东半球官方指定唯一的女朋友苏更生Pic | Takashi Yas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