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雅诵读//那一小句

那一小句 翟永明   那一小句 如快刀切物 那一小句    如青眼剪拂 白眼看天时    万物缄默不语 六道中有此种种 我不寻找    我发现   出门路上 进一院落如进城池 观一建构如观一生所遇 观众生相    如观一人 观时间如观天堂地狱 皆在人间 在更长的时间中讨论   去读天空抽象的诗行 去读转折、围合、形式、逻辑 冷冰冰的诗行 灵感、私密、魔幻、惊异的基本词汇 把情感、美、时间传达给人类   去读天空抽象的诗行 去读临水、凭轩、广观、悉见 走进得其意的空间 展开忘其形的诗句 更多的是阴影、圆缺 承载声息、默诵和屏气   零空间    零想象    零建筑 零    就是零落入泥 就是把多年的风景 换成零年的视角   那一小句 关于建筑的前世今生 有人写得精致繁冗 有人写得微言简练   有些诗，不是因物、因情而生，而是因念而生。翟永明的这首《那一小句》的标题，读完了全诗，也很难确定所指的是什么。似乎是“关于建筑的前世今生”的一声嘀咕，出自一位建筑师之口，被诗人心领神会了，而发出的无限感慨。但是她又想得太多太远，离题万里。“那一小句/如快刀切物/那一小句　如青眼剪拂/白眼看天时　万物缄默不语/六道中有此种种/我不寻找　我发现”，“白眼”即冷眼之意，出自阮籍的青白眼交替看人，高士之行。白眼是眼睛往上翻着看人的行为，事实上只有青眼看人时，白眼才对着天，看天。那么她是此刻正欣赏地看着谁。“快刀切物”“青眼剪拂”，皆指那一小句“内行话”。万物、六道，天地神鬼皆在其内，建筑师的见地竟能如此透彻。青白眼、六道皆透露读中国典籍的知识背景，用得那么飘忽、不经意，却把当代诗的质地给换了。后面的几节是关于观、读、想。“进一院落如进城池”，好院落。“观一建构如观一生所遇/观众生相　如观一人/观时间如观天堂地狱”，可谓善观。接下来的两节都是“去读天空的抽象的诗行”。“转折、围合、形式、逻辑”涉及诗的语言问题；“临水、凭轩、广观、悉见”涉及一颗诗心怎样在万物六道中感受，要“得其意忘其形”才好。“零空间　零想象　零建筑”不免让人想到罗兰·巴特的零度写作，但意指有所不同。一种关于超越境界的诗、大空的诗是否可能？“零　就是零落入泥/就是把多年的风景/换成零年的视角”，涉及到青春、生命的消逝，及从时间性经验进入非时间的超越的可能性。这是一首关于超越之境的语言可能性的诗。语感的飘忽、用词的抽象皆源于此。在超越境界的诗中，一生所遇可以成为建构，众生如一人般亲切（或反过来，一人如众生般丰富），时间中自有天堂地狱——但，皆在人间。 ——李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