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门前唱大戏》韩秋萍(第26期)

《老家门前唱大戏》韩秋萍(第26期)

2015-06-28    10'13''

主播: 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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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老家门前唱大戏 2015-5-8 母亲在电话中急切的催促,让我一定抽空回趟家,因为家门口就要唱大戏了,正宗的陕西秦腔,名家荟萃。 那是一年一度的乡里人的集会,是春忙过后的一种享受,整个村庄,锣鼓喧天,香雾缭绕,似乎在迎接一个盛大的节日,比过年还要热闹。 戏台建在新农村的文化广场上,左右是“欲知世上观台上,不识今人看古人”的大红石刻对联,草笔行云流水,龙飞凤舞,是村上在外的大人物题的,村民们常以此为荣,也以此教育读书的孩子要学有所成。离开戏还有两天呢,广场周围已是商贾云集,儿童乐园、马戏团、杂技团纷纷登场,套圈圈的,打汽枪的吆喝连天。村民们对这些似乎不感兴趣,他们一堆儿一堆儿地站在戏台子前拉呱,嚷着在战争年代红脸关公如何从天而降吓走土匪,救下全村老少的故事,有年龄大的还说亲眼见过,说这大戏就是为关老爷唱的,说的时候,眼睛早已盯着台子看,仿佛那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已开场,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家门口唱戏 ,我的母亲是最高兴的,准确地说是最激动的。她一改平日里勤俭节约的习惯,捏着手机,翻着本本,不厌其烦的打电话叫着远邻近亲来看戏,整天笑眯眯的,进进出出,如一阵风,嘴里还不时盘算着给亲戚朋友吃几个菜。她拽着我,非要把整个戏园子逛遍,边逛边念叨,世事真好,要好好活。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生活的热望。 对于戏园,母亲是充满感情的,而于我那却是一段苦涩的回忆。从记事起,村上每年的同一时间都要唱大戏,戏园的角角落落都留有母亲的足迹,但她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一场戏,她早出晚归,不是卖粽子,就是卖凉皮,为的是给我们兄妹几个赚微薄的冰棍钱。在一个冰激淋的热卖点上,我似乎看见当年年幼的大哥用罐头瓶卖糖水的样子,他舔着干裂的嘴唇,渴望着路人停下来的神情戳疼了我的心。那时,小二哥哥还用摆看小人书换来的钱,买了一根冰棍,用舌尖轻轻舔了一口后,塞在我的手中。如今,我已多年不动冷饮,女儿喜欢的一盒冰激凌,当年的大哥即使卖几百瓶水也是赚不回来的,但那根冰棍的味道却是我此生最凉甜的记忆。 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是极喜爱听戏的。戏开场了,母亲必是坐在最前排,那位置她早早就占好了。母亲坐得端正极了,双手交错着放在膝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前方。高悬的大灯把戏台照得透亮透亮,终于开唱了,师傅们敲着金钹拉着二胡,好听的亲切曲调就飘了出来飞到各个角落。台上的小生是由女子反串的,那清丽如水的容颜在峨冠博带的映衬下倒也平添几分英气。雪白的扇骨一滑,书生的倜傥潇洒就在风中徐徐绽放。只是那小女子些微的腼腆与羞涩依旧会偶然地在那儒雅的微笑里悄悄显现出来。演花旦的也是极为标致的女子,掩嘴微笑,双颊上的胭脂顿时生动起来,清甜的唱腔在那一低头的温柔里慢慢荡漾开去,搅得台下人们的心里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唱到动情处,她眉尖一蹙,长长的水袖一摆,自是有说不出的妩媚,母亲的手忍不住拍了起来,对美好的憧憬与希冀,对于善良和正义的坚持与笃信让台下的乡亲们都变得可亲可敬,他们为英雄早逝扼腕,替美人玉殒心伤。 当时,小庙前的空地上也早就坐满了人,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但从不高声说笑,农人们平日里的粗犷全不见了,脸上全无例外地带着幸福的神采,眼角眉梢上写满了认真与期待。此时,脉脉路灯下的戏台正浸润在初夏夜清冽而洁净的空气里,还弥漫着牡丹花残留的微香,夹杂着泥土和夜雾的味道,轻轻一嗅就舒坦无比。 从戏园回到家时,亲戚们陆续都来了,八十岁的三奶奶已坐在炕上,六十八岁的母亲牵着她的手,说明天要用车子拉她去看戏。 多年来我一直认为,戏台上眉分八彩气宇轩昂的俊朗与眉似远山朱唇妙目的俏丽,是生活里难以企及的美好,但看着年逾古稀的三奶奶,和因为一场戏而神采奕奕的母亲,那一切逝去的又都骤然苏醒,一点儿也不生涩苍老,仿佛从来没有停顿或消失过。 台上,千年的传奇故事被一遍又一遍地演绎着,台下,千年的民俗风情和尘世的温暖一代一代的传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