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绿洲
作者:司马中原 改编:左旗
头一次 看见骆驼,是我五岁那年。它们驮负着军队的辎重,缓缓地走过乡间的土路。
也许是 不适应平原地区的气候,或是季节的关系,它们的身上 挂着一块块即将脱落的毛,远远看去,就像落魄的流浪汉,穿着破衣服在路上颠簸。它们憔悴的神情,又丑又怪的样子,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后来,大的战乱来了。人们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破衣烂衫地 四处漂泊。饥饿、困顿和失去亲人的惨痛,把人们一个个 都变成了苦难的骆驼,在无尽的长路上 跋涉着。等到我 看惯了战乱中人们的脸,再回想起那些骆驼,已经觉得 它们并没有那么怪,那么丑了。
以前 听老人们讲故事,说当年 女娲娘娘炼彩石,补荒天,补到后来 石头不够了,只好让西北角的那块天 露着,地广、人稀、遍野黄沙,而那里 就是骆驼的家。
我 一直没有机会 进入想象中的沙漠,偶尔见到几只骆驼,也都是 寂寞的流浪者。再后来~我辗转到南方,更是连一只骆驼也见不到了。但是,在风吹雨打的路上,在饥渴难耐的时候,我经常会 想起骆驼。当脚底磨起了水泡,走路像针扎的时候,我忍住泪,又想起了那些负重的骆驼。慢慢地,我觉得自己 就是一只骆驼。
其实 那个年代,每个中国人都是一只坚忍的骆驼。大家背负着沉重的现实,背负着苦难的历史,背负着一个 多灾多难的民族,默默地行走着。
当年,那些经过家乡的骆驼,已经深深地影响了我的一生。每当遇到艰辛和磨难,我的心里就会涌起一股 不屈不挠的力量。它就像 贮藏在驼峰里的水,支撑着我,穿过风沙漫漫的荒漠,穿过疾风怒号的黑夜,向着心中的绿洲,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