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那些喝醋的日子

那些喝醋的日子 文/采薇 小时候，我喜欢喝醋。 那时候，都是家酿的醋，滋味酸中带甜，甜中含香，余味无穷。再者说，那个年代，物资匮乏，小孩子也没什么好的零食吃。另外，家庭经济条件也不富裕，即使有也没有闲钱买。 可是，小时候喝醋的日子，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记得是一个夏天，妈妈递给我一个空酒瓶子和一毛钱，让我去小卖部打醋。天热得像下了火，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晒化了。“冰棍，冰棍，凉甜解渴，五分钱一支喽”，路边卖冰棍的老奶奶不停地吆喝着。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看手里的钱，忍住了，因为妈妈还等着我打醋呢。 从小卖部出来，我再次走进白花花的阳光里。烈日炙烤着大地，一大粒汗珠从额头滚下来，洇进我的眼角，眼珠顿时感觉火辣辣地痛。老奶奶还在那里叫卖，可我没有钱买冰棍。我看了看手中打满醋的瓶子，然后不加思索，一仰脖喝下了第一口醋。那浅咖啡色的液体，漫过味蕾，滑过喉咙，如一股清冽的山泉直抵肺腑，顿感神清气爽，通体舒泰。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喜欢上了醋，在我看来醋是这个世界上无上的美味。 回到家，怕妈妈数落，谎称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弄洒了一些醋。为了喝醋，我平生第一次撒了谎。可我内心有说不出的高兴，因为我发现了一种如此美妙的饮料。 后来，弟弟也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就和我抢着去打醋。所以呀，我家的醋瓶从来都没满过。妈妈经常说小卖部的人抠门儿，这么小的醋瓶都不打满。每到这个时候，我和弟弟就挤挤眼，会心地笑了。 我们那里有句俗语：“酸汤面叶儿，喝个十天半月儿，大小得个病儿，别叫丢了命儿。”意思是说，时常得个小病，比如感冒之类的，天天都能喝酸汤面叶养着，那该是何等的舒服啊！那个年代，粗粮多，细粮少，能喝上小麦面做的面叶，就已经是很大的福气了！ 小时候，我就希望自己能得个感冒，这样就可以吃妈妈做的酸汤面叶了。面叶似白玉，葱花如翡翠，汤汁儿犹如琥珀，再淋上淡黄的鸡蛋穗儿，一道美食就呈现在面前了。面叶被我的筷子高高挑起，薄得透明，泛着白光，像一只只透明的小耳朵，软软的，服服帖帖地滑进我的嘴里。喝一口酸酸的汤汁儿，再吃一粒香香地葱花，那滋味真的赛过活神仙！酸汤面叶是离不开醋的，据说喝点醋发发汗，有利于感冒早日康复。现在想想，喝醋的时光真好，即便得个感冒都那么美！ 后来，毕了业到学校教书，那时候教师也要住校，过星期天才能回家。我就在自己那间办公室的一角，搭建了个简易厨房，一锅，一碗，一炉灶，天天下了班自己做饭吃。 冬夜，下了晚自习，已经九点多了，冻得手脚冰凉，浑身都快成冰棍了。打开气灶，下半把龙须面，放几片菠菜叶，卧一颗荷包蛋，一碗热乎乎的龙须面就成了。照例是不能缺少醋的，滴上少许香醋，面会吃起来更劲道，更爽口，更香。然后趁着喝醋的热乎劲儿，钻进冰凉的被窝，美美地睡去。 多年以来，我已经养成了吃醋的习惯，一顿不吃醋就觉得饭菜没有味道，好像缺了它饭菜就缺了魂魄一样，感觉很不舒服。 醋溜瓜片，醋溜白菜，醋溜土豆丝，还有醋溜绿豆芽，都是我爱吃的菜。瓜片翠绿，白菜如珍珠白玉，土豆丝嫩黄爽口，绿豆芽似银丝闪亮。看到这些菜，心情就会好很多，嗅着香醋的味道，会觉得生活都是美好的呢！ 随着时代的发展，年龄的增长，醋在我的生活中早已由一种饮料演变为一种调味品，回归了它最初的模样。但在我灵魂的原乡里，它依然作为一种饮料散发着恒久的芬芳。 如今，超市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醋，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看着这些包装精美，外表奢华的醋，我有种陌生的感觉。 我还是怀念故乡家酿的醋，朴实无华，滋味悠长。还有那些喝醋的日子，在我记忆的底片上，永远熠熠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