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贾赫尔和马友友各执一琴,分坐两端,像一对手把手拉大锯的锯匠,又像是两个棋枰上手谈的弈士。一个声音来自空中,是另一个藏匿在录音带中的贾赫尔发出的,大提琴和鲁特琴在这个声音中恣情穿梭,像秘鲁诗人聂鲁达长诗《马楚•比楚之巅》中的第一句:“从空间到空间,好像在一张空洞的网里。”
席地而坐的赫尔始终处于游弋状态,神思飞越犹如风舞落叶,但是片云可以致雨,他的飘忽是可供寻绎的线条,常常引得风流云动,似智者的占卜术。
大提琴呢?虽不乏放纵驰荡的表达,但看得出在努力保持着良风美俗,远远地迎过来,动情地说上一席工致华缛的心里话,之后侍立一侧,恭听下文。
大多数的时候鲁特琴自顾自地织着网,一副习焉不察、熟而相忘的样子,于是大提琴只好退避旁,侧身走自己的小道。但心思缜密、沉迷于针黹缝补的鲁特琴有时也会毫无征兆地突然扰攘起来,横挑对手。面对强邻的兴兵犯阙,大提琴起先是有礼有节地答复,惹急了,便挥舞琴弓如剑走偏锋,浓墨重彩地抢白一番,甚而冲过去扭打作一处,难分难解。一雅健奢靡的大提琴再也顾不上原本英国水彩画家般的绅士风度了、这般激烈的挑衅与交锋让人坐立不安,但乐曲终于在各臻极致而又无所粘滞中结束了。
大提琴与鲁特琴,马友友与贾赫尔,一对仇敌,一对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