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将离愁托紫芍》文/水生烟
是在虚掷了许多光阴之后,才知道叫惯了的芍药花,还有另个名字叫将离。
古人会在送别时簪戴了它。深粉幽紫,芳香馥郁,任凭我再怎么想象,它都不是悲伤忧戚的花。或许这才是人心阔达处,你自前往,你自悠游,你自前程繁华似锦绣。而送别了你之后,我将仍旧光阴中安然自处。你来或不再来,你念或不再念我。
古人真是风雅。而思及离别时,我总会想起离岸小舟。远处云水相接,烟波浩渺。从此孤舟一叶风波里闯,连目光也不能一同随远时,且将离愁托紫芍。待他日他年,蓦然回首间,似曾相识的习习暗香,自植物的蕊色中荡进鼻翼,往事将跳脱层层包裹的世间浮尘,清晰如昨。我们的心啊,因此似蝶破茧般惊觉,仍旧柔软温存如少年。
而只有植物之心,才有年年春。
北地的紫芍开在春夏之交,五月至暮,六月初,花期长至月余。颤巍巍的大朵,每株三五不等,簇拥着,高低错落。
清晨时花瓣、叶片上沾了露水,沉甸甸坠下时,惊得茎杈间结网的蜘蛛慌慌疾走,倒撇下了半张刚织就的透明丝,惹得花枝轻颤。
午阳正好花荫浓。温热的午时轻风,最会撩拨香气,像是醉意温软。花们轻斜了身姿,似开到倦了,颤颤欲眠、欲倾身。你且近前,将我轻扶,让我顺势将你胸肩倚靠。
而黄昏时的将离又是另番模样。午睡醒来的慵懒女子,重将胭脂轻敷面,眼如星子,眉似春山,光彩奕奕时,是足够颠倒众生的艳色。
史湘云醉卧芍药茵。卧花底,又以鲛帕包裹了花瓣枕于颈下,连呼吸吞吐也染了馥郁香气,入肺入心。
牡丹好,自是雍容大家,闺秀富贵。芍药 倒添了几分野性轻艳,也不择地势土质,冬寒时便将根系深扎,知是一寸深一寸暖。在你看不见的暗处,敛眉垂首,将芳心归纳,静待风暖春回、人儿归。
那一时,春来了,风暖了,便将整个冬天蓄积的力量抽枝生叶,托举出鲜嫩蓓蕾。仿佛只是眨眨眼,仿佛只是一夜间,花开了。仍旧是在柔风轻微的夜中央,一声炸响,馥郁花香弥漫了整个静夜轻蓝。
于是,我绽放在我的春天。你看不见我孤单,只看得见我欢颜。
紫芍大束时,似有潋滟轻烟。盛姿摇曳,让周围的花啊草啊,有名的无名的,全部黯然失色,而它只是不收敛。
是的,我只绽放我的春天。与你无关。
而如果你刚好遇见、倾心,如醉了醇酒半盏,相信,这是我们的前世之约。
那一世,我曾襟带紫芍,将你遥遥送别。而你一去不返时,恰用两情亏欠,缔下今世约。
我在等你,来赴这一场盛世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