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张孔明，笔名孔明，陕西省西安市蓝田县人。著名散文作家，出版有散文集《说爱》《谈情》《红炉白雪》《当下最美》及点评本《贾平凹妙语》等作品。供职陕西人民出版社编辑部，责编有《全唐五代诗》《贾平凹文集》《杜鹏程文集》《陕西文学60年作品选》等图书。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网络文学委员会委员。
四十岁的女人
孔明
四十岁的男人对四十岁的女人产生了兴趣，这应该合乎情理。同龄，同窗，同事，又同行，看着女人由二十而三十，而四十，感慨不可能没有，赞美却是自然而然的。
首先呢，四十岁的女人，有着四十岁的优势。不再年轻，却也不再幼稚；不再撒娇，却也不再犯傻；不再被宠着爱着，却也不再迷失自我。衣食住行，都今非昔比了。衣要牌子，要舒适，要时尚，要一日一换，甚至一日三换；食要绿色，要杂粮，要美容，要营养丰富，要不增肥但要增寿，要不影响苗条又不影响丰满；住要依山傍水，要鸟语花香，要独院别墅，要复式建筑，要出行方便，要里外设备一流；行要打的，要私家车，要上下班有车接送，步行是为了运动，骑自行车是为了锻炼，挤公共汽车是为了体验生活。经济完全独立了，在家里居于支配地位了，基本上可以说接近“一言堂”了。腰粗了，腰包却也鼓了；人胖了，心却也宽了。走路就直了腰，挺了胸，眼盯着前方，不左顾右盼了。购物就直奔了大超市，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几乎随心所欲了，即使买了无用的东西也不后悔了。逛超市自得其乐，彷佛不是购物，而是购买快乐来了。买化妆品最舍得花钱了，只要广告说好，花冤枉钱也心甘情愿了。手不离了包，包里不装卫生纸了，改装面巾纸了，当然还装这样、那样的购物卡、优惠卡、会员卡、信用卡，包括各种金卡、银卡、贵宾卡，打车、打电话的IC卡，等等吧。付钱也痛快，问价不是为了讨价还价，是为了找感觉，要买最贵的，还要最好的，还要最新潮的。只要能让自己变年轻，变漂亮，变摩登，绝不心疼钱。把钱扔给美容院，心甘情愿咯！
其次呢，四十岁的女人，有着四十岁的魅力。成熟了，成熟美是实在的美；稳重了，稳重美是内在的美；雍容了，雍容美是自在的美。桃子是熟透了才好吃，柿子是放软了才好吃。少女是矿泉水，少妇是汽水，四十岁的女人是茶，是咖啡。矿泉水说白了是白开水，汽水即使百事可乐、可口可乐，毕竟还是碳酸饮料，怎比得茶水、咖啡有滋有味，还兼有微量元素，醒脑又提神？四十年的人生阅历，四十年的人生资本。不任性冲动了，也就不感情用事了；不好高骛远了，也就不胡思乱想了；不跟着感觉走了，也就脚踏实地了；不装嫩扮娇了，也就不嗲声嗲气了；不得陇望蜀了，也就不眉来眼去了。懂得了打扮，也就懂得了怎样化妆才不走样、怎样着衣才不落俗、怎样配首饰才合适得体。头上是有白发了，可染发焗油反而使发更黑更亮更飘柔了；额上是有皱纹了，可正好可以去做拉皮手术了；腰上是有赘肉了，可异性按摩正好不用找借口了。
四十岁的女人更自信。职场摸爬滚打，知道了得失是个啥，明白了什么叫机遇，什么叫自爱，什么叫珍惜。不再是黄毛丫头了，也就不再轻信甜言蜜语了。混了个脸熟，却也混出了自己的人际关系，走到哪儿都有人献殷勤，拿起手机就有上了年纪的异性朋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羡慕了男人，倒庆幸自己做了女人。眉头皱得少了，乐呵呵的时候多了。家庭日益小康，消费上了台阶，越往前奔越有了奔头。越来越觉得滋润、觉得满足，越来越相信了实力、相信了魅力，越来越不示弱，也不吝啬示爱了。走街的时候，似乎目不斜视，实则对回头率更在乎；被恭维的时候，好像满不在乎，实则心上的花朵早已怒放了。总爱在人前表扬儿子，宣扬丈夫，张扬自己。总是显摆家庭的幸福，表白自己的忠诚，炫耀婚外的追求。分明是自己有所期待，却总做出无辜的样子，好像自己不是在越轨，而是在完成某种使命，在拯救某个灵魂，在为了某种不得不然而做着某种牺牲。以暧昧的姿态表达着拒绝，又以暧昧的眼神表示着诱惑；以暧昧的方式约会喝茶，又以暧昧的语言过分表白。自以为做女人已做到进退自如了，所以看男人再也不会仰视了。
四十岁的女人更潇洒。说是人到中年了，青春只剩个尾巴了，再不抓住后悔都来不及了；说是日到中天了，一半的年华为老公、孩子活了，该是为自己活另一半了。把孩子送上大学了，忽然觉得空落了，觉得自己亏吃大了，必须加倍寻找补偿了。苦心经营的家庭总算是有回报了，老公开始顾家了，自己正好乐得逍遥快活了。敢和男友结伴而游了，敢与男士猜拳行令了，敢穿少女时代的衣服了，敢夜不归宿而无须编一大堆理由了，敢借口应酬而实则应邀去歌厅娱乐了，敢不忙奔回家做饭了，敢交天下友而不顾忌丈夫吃醋了。恨过的人不恨了，忘记了的人又想起来了，深埋心里的爱情又死灰复燃了。不拒绝异性的拥抱了，不反感色情的骚扰了，不议论别人的红杏出墙了。自嘲脱胎换骨了；自诩活明白了，也明白为什么活了；自谓做人难，做女人更难，但难到四十岁，再难也不难了。
四十岁的女人写博客了。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而是为了暴露而暴露。把自己的日子、自己的心情、自己的隐私、自己的所思所想记下来，放到博客里晒一晒，觉得挺好玩。平常颇觉难为情的事儿，发到博客里却并不感到难为情。跟帖多，陶醉；跟帖少，省心！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也满足别人的好奇心，还回收些自信心，称心又舒心，何乐而不为？呵呵。有太多的心情要倾诉，身边的人却多半难共鸣；有太多的心事要宣泄，身边的人却多半难勾通；有太多的心得要坦白，身边的人却多半难理解。虚拟的对象远在天涯，近在咫尺；似乎网络的灵犀一点即通了，似乎纸糊的墙壁一捅就破了。
当然，四十岁的女人也恍惚。家成事业，事业成家了；孩子成他爸，他爸成孩子了；不伺候孩子，倒闲得慌了；结婚一二十年了，忽然想离婚或者想摆脱藩篱了；离婚一二十年了，忽然想复婚或者想重续良缘了；不再被丈夫跟踪和监视了，反而精神失落了；越来越依赖化妆品了，却越来越不堪对镜了；戴假发、假睫毛了，却躲避前后左右人的目光了；不担心没钱了，倒担心自己血脂高、血压也高了；庆幸自己发财了，埋怨自己发福了；迷信吃上简单就能减肥了，迷信穿上讲究就能吸引眼球了；工作上不思进取了，却又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几乎没有理想了，却开始怀念“激情燃烧的岁月”了；心平气和做女人了，倒觉得真是年龄不饶人了。
末了，作为男人，我想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四十岁就四十岁吧。四十岁不是凭空捏造的，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是从天而降的，是一步一个脚印、一年一个台阶走过来的。一路风尘一路累，却也一路风光一路歌。爱过，也恨过；哭过，也笑过。酸甜苦辣过，喜怒哀乐过。曾经“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曾经“裙拖六幅湘江水，髻挽巫山一段云”；曾经“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曾经“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春天已经领略，盛夏正该消受。日丽中天，天蓝云白。花是怒放的好，荷是开足了的妙。没有付出，如何能解得“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没有阅历，如何能悟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没有了束缚，没有了顾忌，没有了负担，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一路走来，一路走去。欣赏花开，也欣赏花落；欣赏月圆，也欣赏月缺。四十岁啊，就当是交响乐，刚演奏了一半，另一半将更精彩咯！
(原载《金秋·中年版》2009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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