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米粑 作者:梅小娟 和朋友一起吃饭,无意中,看见图片上白色糕点,我以为是年糕,遂点了。我喜欢用糯米做的一切食物,喜欢那种绵软,悠长,香香糯糯,一如期望中的幸福。 端上来,一看,心,瞬间“嘭”地乐开了花!白白的米粑躺在肥绿的粽叶上,莹润,剔透,清清白白,悦目。未尝,先闻得一缕新米特有的清香。 尝一口,满满的,儿时的味道,喧软香甜,真真是好吃。端坐一抹灯光下,我想起了遥远的故乡,想起了久远的一些香,一些好。老家,把它叫做米粑,也叫发粑,我喜欢这个“发”字,永远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让人充满了温暖的怀想。本是小小的一团,经过一定的时间,就“发”了,发酵成几倍的体积。老家的中秋,还有一种月饼叫发饼,没有馅儿,只是表层镶嵌着厚厚的烤得焦黄的芝麻粒,那也是我的挚爱。 多年没有吃这样的米粑了,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每年,新米上市的时候,也是双抢,忙着把早稻收回来,还要把二季稻插下去。那段日子,真是披星戴月的播种呀。祖母为了犒劳我们,会在那几天给大家蒸米粑吃。那是贫穷日子里的慰藉,是辛苦劳碌后的奖赏。 做米粑是很隆重的事情,对于每家都是巨大的工程。新谷晒干后,磨成新米,淘米,浸泡,然后用石磨磨成米浆,里面放上酵母,让其自然发酵。最后,把冒着泡泡,发酵好了的米浆舀入竹子做的蒸笼里,里面垫上厚厚的屉布。烧水,上铺,开蒸……这时的我们,在厨房里转着,走着,不愿离开半步,不时地问,好了么?等待的时间,真是难挨。 足足有半个多小时,祖母才熄了灶膛里的火。把打湿的毛巾盖在蒸笼的上层,等毛巾表层微微干了,就开笼了。圆圆的,白白的,一蒸屉,足足有一个大澡盆那么大,倒扣在桌上,松软适度,清香扑鼻。稍凉,祖母用早就准备好的线绳轻轻一拉,菱形的,一块块米粑就好了。 从开始做米粑起,我和哥哥哪儿也不去,围着大人仔细地看,把每一个步骤都记好,很是担心,因为自己的照看不周,它就飞了。看着躺在桌上,洁白的,冒着袅袅热气的米粑,那方空气里,浸润着香,浸润着甜,我们跑过来,跑过去,只不过是不想放过那空气里的米粑的味道。母亲也难得的温情满满,看着我们的目光柔柔的,水水的。 那些辛勤劳作的疲惫,已经烟消云散,那些淌下的汗水,那些向往中的幸福,此时,都落到了实处,变成了眼前的一片片香糯绵软,轻轻咬上一口,满嘴香甜清幽,新米的香味,立刻窜得哪都是。让盼望已久的心,那是熨帖的很了,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蒸好的米粑,祖母先拣上一盘,放在家里供奉先祖的灵位前,祭奠一番。拉着我们一个个磕头,嘴里念叨着感谢先祖庇佑的话。这时候,我们是等不得听的,一味的顽劣天真,匆匆磕完头,像鱼一样,从祖母身边溜走了。祖母伸手抓我们,不得,嘴里,不停地念叨,“造孽呀,造孽”。 祖母也会差使着我们,把蒸好的米粑,端给村里的孤寡老人。这种事情我们都愿意去做,因为回来的时候我们的兜里可能会多了一两颗薄荷糖。那意外得来的甜,经年后回味起来,仍然忘不掉的乐。 如今的祖母,离开我们已经有些年头了,今天吃着这样的米粑,不但天马行空地想起了祖母,甚至,连她说话的神情都是历历在目,那里面,有敬畏,有虔诚,有痛惜,有怜悯。可惜,那时候,急于扑向外面的世界的我们,一点也不懂祖母。但是,日积月累的渗透,我们也和祖母希望的一样,有了深入骨髓的善良,本分,珍惜,热爱和感恩。 离开农村很久了,来到了以吃面食为主的陕西。这种带着浓郁的地理特色的饮食文化,渐渐地离开了自己的日常。岁月无情,稀释了生命中的过往,总有些发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生命里,也总有些东西,不经意间,随风烟散尽。日子里,好吃的东西太多了,米粑也就成了遥远的记忆。今日相逢,是他乡遇故知。我以为忘却的曾经,却在不经意间叩响了尘封的心扉。总以为人的记忆是长长久久,殊不知,比记忆更长久的是关于味蕾的记忆。 眼前的米粑,一盘子,盛了四块,薄薄的,玲珑剔透,有说不出的精致。摆在团团碧绿之上,那是经过了一番修饰之后的清秀,可爱,却也失去了些许原始的天真,难以窥见其本来的面貌。相比之下,我还是深深怀念老家蒸米粑的日子,一家人,虽忙碌,辛苦,但那氤氲着袅袅香气的米粑从蒸屉里倒出,内心是朵朵花开,那腾然升起的欢喜和自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比拟的,那种辛勤付出后的收获,那种质朴,纯粹的欢欣,让人经年后想起仍是余香袅袅,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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