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片山里

回到那片山里 作者:邓涛 朗诵:吉祥小龙女 人到中年，在速生的城市里还是像水泥、砖一样堆砌着我们的生活，总有一些惦念在内心不断滋生，容纳着昆虫碎语，小鸟轻鸣，豺狼尖吼......那是月下的笛声，我们朴拙面孔的特写，一次次登向高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在深邃的回望中清晰地开放,凋零，复生。它像是城市的背面，失意时想起，欢愉时想起，苦难时想起，它是我们想起的家，庙堂之外的广阔江湖，史官们鲜有记录的苍生，茶余饭后的野史，其实它是所有城市和人群单纯的出生地，只有投向它的深处，才散发出我们留存下来的孩子气，我们原来和草木同类，泥土的气息是我们最初的体味，良心如蔬，本是天然的鲜嫩。 那是避世无争的山林，与人心纠缠的城市越来越对立的山林。 我决定以简单的理由带着女儿去一片收养过我童年的山林，象是走在懵懂的年华，离山久了，似乎已汲取不到山的力量，这种力量曾经一次次鼓励过我们的脚腱，那时活在山林的云彩间，日子就是一株株的树，茂盛，翠绿，我们任性地跑过去，山就会动。我有足够的时间向女儿谈论这片山林的细节，比如婆婆，一位很严肃的老太太，她尽可能让别人忘记自己是我父亲的继母，每天清晨她总是第一个起床，拎着尿桶去菜园子。她皮肤粗糙的手总能弄出干薯片、毛栗子、冻米糖等一大堆好吃的。山里的男人围捕到村里偷食的野猪算是大事件，家家户户也因此可以分到一块野猪肉。春天来了，我们头顶会多出一顶野花扎的箍子，像顶着整个春天。短小的鱼、野生的果蔬、灰兔、蘑菇、竹笋......，山林大方地为村庄准备着丰盛的菜肴和悠长的诗意，当然，至今都能让我们满嘴生津的是土产的香米，白如初雪，一大碗米饭无需佐菜便可咽个干干净净，这种米产量稀少，如今像山里的豺狼也没了。过路的道士、和尚、货郎常引起村里人的围观，问诊、采购和打听山林之外的事。夏季，凉爽的溪流就是活水的泳池，玩玩打蛇粘蝉的游戏，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山林恰恰人间风土最浓，我们的人生曾因山林的妖娆而妖娆，因山林的多彩而多彩，最终，我们也完成了背叛，犹同城市背叛了山林。 有一种美好叫过去，也可有一种期待叫能否回到过去。我们想再次放逐于山林，却像一群身份不明者。 山林是很低的起点，但绝对是很高的归宿。我们都是从山林里来，越走越远。在古人山水图景中体会细腻的情感，或许能洞察到他们的态度，那些点景人物是许多未经流传出来的范蠡、张良、陶潜。山林是隐喻，是我们精 神的掩体，灵魂飞翔的曲线。在这个繁华的背景里，生活的根与花木的根系缠绵一起，我们开始自由、奔放地盛开起愉悦的脸。 好在还有一片片深度的山林在等我们，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家，等一群外出了大半辈子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