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帮我找找妈妈吧 郭万芳

老师，帮我找找妈妈吧！ 作者：郭万芳 小拉毛，在我的笔下出现不是一次了，不过，除了旁观，我似乎并未为她作过什么，但她却相当信任我，可能是老师的原因吧，小孩子大多觉得老师是超人，无所不能。 很久没来我跟前的拉毛，怯生生的走到我办公桌前，流着泪，没敢抬头只轻轻抬了下眼皮，看得出她走进办公室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然后用她很慢并细若游丝的语气说:“老师，帮我找找妈妈吧？我被莫名其妙的问题问懵了，也因为她打扰了我难得闲下来备课的时间，更以为她在无理取闹，皱着眉冒出一句:“啊？为什么？”，可能觉得要求过分，或是被我吓到了，紧张的一动不动，她应该是后悔自己作的这个决定吧。她敢没说话，低着头，用两只手扯着棉衣的衣角，感觉想从衣角扯出最合适的词语来向我解释，她的嘴一直在动，却没出声，应该是在努力组织语言，因为普通话不好，每次来她都带一个“翻译”，这次出乎意料的自己来了，所以，沟通很是吃力，几乎是表情，简单凑起来的词语，以及肢体动作齐上阵，不难看得出她努力想表达清楚，纠结了半天，冒出一句“他们说我是个野孩子”，正在备课的我，被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惊到了，可第一时间并没想到她的委屈而去安慰她，反而逼问她是谁说的，感觉自己班里出现这样的学生是很让人生气的事，她看到我生气，更加害怕了，往后退了几步，说:“老师，你不要责怪他们，更别骂他们，不怪他们，你能帮我找妈妈吗？”，我才意识到竟然为了班级荣誉，忽略了她的需求，于是放下手头的工作，详细询问了情况，当然是不断的比划和似懂非懂的判断，整整两个小时我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妈妈叫周毛加，三十多岁，没有其他信息，生下来就不知道父亲是谁，家人也不愿跟她提起，母亲多年前改嫁互助，改嫁的时候带走了她的妹妹，母亲走之前曾承诺要来看她，结果一去多年杳无消息，后来，和她相依为命的姥姥一起去寻找，第一次出远门，千辛万苦毫无头绪，又拿不出什么有利的证据，人生地不熟，后来还是好心人带领下由当地户籍民警仔细询问排查确定后，总算见了一面，改嫁的母亲过得并不好，对她们很生分，说到这，孩子皱了皱眉头，说:“看样子不像改嫁”，感觉有难言之隐，和她们用藏语交流的时候话里话外透着一种不得已的苦衷，不过，没说几句就把他们打发走了，后来趁男方家人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看她们，说她不得已，没办法，自己没有自由，那家人对她动辄拳脚相加，因为带了一个孩子，后来又生了两个孩子，委曲求全，过得很苦，几次逃跑都没成功。说了几句她就匆匆回去了，怕被人发现。这也是孩子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后来再也没有了音讯。在她讲述过程中，为了听明白，我几次打断她，找同事翻译，总算听明白了，她看到我明白了，长长的舒了口气，我也是。 临走时一再叮嘱我别告诉她姥姥，我说为什么啊？她说:“奶奶会伤心的，奶奶老了，身体也不好，很想妈妈，总是管我叫周毛加，有时候还偷偷的抹眼泪”。 我没有告诉孩子，其实她对我的这个请求，实现的可能比流星砸到的几率还小，我嘱咐她别想太多，我会尽力帮她的，出门时，她很小心的关上门，门在关到一条缝隙的时候，她在偷偷看我，同时我明显听见一声长长的“哎！”，是如释重负的踏实？还是看出了我的无能为力？ 她让我帮她找妈妈，可是除了名字，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在我上班的地方，像他这样从小不知父母去向的太多了，我想问问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这些孩子又有谁能疼爱？如果负不起责任，作为父母，为什么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让她一出生就尝遍人生的艰辛，为什么其他孩子口中普通不过的一句妈妈，在她却是奢侈，为什么别的孩子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年纪，她却要跪在地上用比她大的盆，和下她上学后够外婆吃几天的面？为什么别的孩子光鲜亮丽来上学，她却破衣烂衫遭同学白眼，填写信息，她只能等其他同学写完了才跟我说，她应该填单亲还是孤儿？这些孩子孤僻，胆小，怯懦，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对欺负她的同学说不，好像她不能说不，也不配说不，在她的意识里，生来就是受欺负的。 家访时去过她家，外婆身体不好，浑身的病，一老一小相依为命，要不是国家精准扶贫的好政策，和扶贫干部的资助，恐怕要风餐露宿了，三间项目房是她们所有的资产，这都不是关键，有个很棘手的问题是，姥姥在家在，姥姥不在了，她就彻底成孤儿了，妈妈在哪里？生活的希望在哪里？救急不救穷，更何况缺的不是经济，而是再多的钱也换不来的亲情。 不知从何写起，几个月后才在一个不眠之夜写下这段话，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因为做了好梦而嘴角带着微笑，想想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在她童年青年甚至成年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有我们的呵护，帮助。而此刻，拉毛，或许拖着一身疲惫才睡下，不知道她的梦有颜色吗？也会在梦里微笑吗？她今后很长的一段路谁替她遮风挡雨？ 生活就像一件冰冷的衣服，不穿也冷，穿了更冷！这是一句歌词，更是小丫头的悲苦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