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辣花
你再也没有渴望梦见谁。
日子开始变得稀松平常,能让你热泪盈眶的事情珍稀得犹如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你再也没有渴望梦见谁,也再也不去渴望被谁梦见。你只是觉得,想留的人早已走掉,想见的人仍未赶到,当下似乎不再有什么东西可以唤醒你沉睡在脸庞上的嘴角,让你的心再一次扑闪着久违的火苗。当初使你情绪高涨的事物如今都显得味同嚼蜡,就像儿时贪恋的一大堆玩具,等岁数再高一点儿,多半就会对其全然不感兴趣。
是啊,你终于变成了一位不动声色的大人,你终于到了这样的年纪。你学会了分辨孰轻孰重,学会了抚平难看的伤痛,你学会了沉默地告别,学会了委屈地割舍,知道了阴晴圆缺,也受尽了悲欢离合。你终于被生活氧化到锈迹斑斑,背负着一身心事走在那条通往成熟的狭缝上,听人们说,再忍一忍吧,再忍一忍,就能看到出口那边投射进来的太阳。于是你咬咬牙,又一个人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独自摸着黑走了好长,好长。可还是望不到让人惊喜的光。
也许你走得还不够远吧。你这样宽慰自己。
可为什么细细一想还是会觉得难过不已。即便谙熟着那么多种道理,开导过那么多个人,也接受了那么多份鼓励,可为什么夜一深,人潮散去,你面对镜中的自己,却依然难免感到陌生又空虚,那副在白日里不断忙碌不断奔跑的身影,此刻却好像正在身患着一场慢性持久的大病,甚至没有人问津。
“我都寂寞多久了还是没好,感觉全世界都在窃窃嘲笑,我能有多骄傲,不堪一击好不好。”
每每听到HEBE唱的这段歌词时,你的心也总会被它轻轻地刺到——是啊,你能有多骄傲,不堪一击好不好。
你哪有他们说的那么百折不挠,你哪有很擅长坚强。
其实你明明对许多事情都特别容易敏感,却又经常言不由衷地故作坦然。你知道有些情绪说出来便要冒着被嘲笑与不屑的风险,你知道软弱与叹息应当在人前极力收敛。你怕词不达意,怕有些思绪如果没有选择好恰当的语言,反而也会被曲解。
所以你只好小心翼翼地活着,也同样小心翼翼地去爱。
你不敢太细腻地怀念曾经,觉得从前的许多岁月都是不该逾越的禁地,以致于你对回忆的分寸总是拿捏得很谨慎,生怕在登向往事的梯子上没站稳,下一刻就会把自己摔得特别疼。
在好几个失眠的夜间,你曾试图从某个名字里攫取一些温和有力的安慰讨你入睡,但最后寻来寻去,却发现其实没有任何一个名字适合放在这场深夜里与你作陪。旧爱已经有了新欢,没能成为旧爱的人也早已被时光催促得离场,而如今希望成为你新欢的那些人,也依然没有一个灵魂,能够产生让你渴望贴近的体温。
似乎你与谁都不登对,和谁也都不可能。
你并不是眼界高,你只是太害怕又把自己给错了怀抱。你觉得实际上自己并没有多好,所以每当有人想要接近你时,尝试去爱你时,你总是恨不得把自己的阴暗面劣根性各种各样的缺点都一股脑地摆在他面前,好让他知难而退,或让他三思后行。你当然愿意变得越来越优秀,你只是担心在你还没有那么好的时候,他们就把你想象得太好了,以后定会越来越失望的。
你真害怕让人失望。
可你更为害怕的是,如果终于讨得周遭的人对你满意了,那时候你会不会因为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而对自己更失望了呢?你害怕你那么努力地四处奔走,却发现自己离真正的出口更远了。
人可真是矛盾啊。
在穿行时光的路程上,大家舟车劳顿,却不一定能够满载而归。就像你曾经那么拼命去喜欢另一个人,却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把爱情的口袋填塞得多饱满,反倒还要为此负债累累,夜不成寐千百回。许多人都希望付出与回报可以成正比,所以常常事与愿违。
而你也同样因为这种想法受过罪。即便当你终于清醒过来了,也还是会忍不住去感喟。
人总是难以保持悲喜的平衡。
其实你并没有白天里呈现得那么开朗,你的阴郁和悲观甚至不亚于旁人。可是你知道,在自己的这条一边崩塌又一边拼合的道路上,你必须硬着头皮认认真真地往前走,你不能退后,不能回头,也不能一直把时间浪费在原地里彷徨。毕竟,走得再曲折,千辛万苦所到的地方,也应该不会比以前更差吧。
是啊,那就尽管走好了。
等到你真的熬到了出口,我真希望有人能恰好在对的时间里紧紧握住你的手,他的手掌刚好能包容你的全部疼痛与期盼,像一颗立即见效的药丸,治好了你所有的孤单和害怕。我真希望你曾经得到过的祝福都能一点一点地实现,也不枉以前在深渊里有过那么辛苦的挣扎。我真希望,你按捺已久的深情,也终有一日会为了某一个身影,而在石头缝里如猛虎之势痛快热烈地开花。
那时候,我们大概就能确定,自己最想梦见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