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这世界,我只喜欢你
你还记得你同桌的他吗?
现在他是不是已经高高瘦瘦了?
他应该不是当年,自己用笔模拟大型战争的小男孩了吧,
第二章,同桌的他
读书的时候F同学是我们学校的传奇,长了张TVB里反恐精英的正气脸,成绩好到逆天,还会吹萨克斯,被很多怀春少女醒着睡着惦记。
他很拽,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死样子,冷冷的。那时他在我眼里只是个爱装逼的静音冰箱,我的梦中情人是陈浩南,渴望成为大哥的女人,跟着大哥从铜锣湾一路砍到尖沙咀,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我们高中是市里最好的一所中学,唯成绩论,学校有个规定,座位必须按成绩排,我们班主任又相当注重仪式感(肯定是巨蟹座)。所以期中和期末考试后,我们都要在走廊上排队,班主任拿着排名表从上到下喊,被喊到的才能进去选座位。
这种体验太不好了,我觉得这是人类迄今为止最不人道的一项的发明。
F同学永远是第一个进去的,但他不坐第一排,因为他不喜欢,他喜欢第四排靠窗的座位,视野开阔,方便走(zhuang)神(bi)。
当时我们班有个不爱洗头的男文青喜欢我,热情洋溢地给我写情诗,《用我的热血洒满你的坟头》什么的。那次考试我就排在他后面,这意味着我们得同桌,一想到自己的坟头会洒满他的热血我就一阵鸡皮疙瘩。
当时全班只有F同学旁边有空位——他一直一个人坐——在我们那所变态的重点中学里成绩好就享有一切特权。
那简直是我人生中最勇猛果敢的一刻,我抓起书包逃到F同学旁边不由分说地坐下来。
他回头看我一眼,我还记得他当时塞着耳机在听歌。我尴尬万分地冲他笑。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我,不说话,直到CD机里的碟片播完。
“周杰伦吗?”我跟他搭讪。
那时周杰伦正当红,满大街都在放他的歌。
F同学啪一下打开CD机,换碟,重新带上耳机,冷冷地说:“The Beatles。”
我们就这样成了同桌。
若干年后,回忆起这一段,我说:“你就不能对自己的新同桌友善一点吗?”
“对不起,”他十分抱歉地说,“毕竟当时谁都不知道坐下来的是我老婆。”
F同学说话特别惜字如金,能用单音节词的绝不用双音节,能用词语的绝不用句子,能用一句表达清楚的绝对不用两句,反正跟他聊天简直要被活活气死。
他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萨克斯,就是因为性格孤僻,我婆婆一度怀疑他有自闭症。正好认识一个挺出名的萨克斯老师,就让F去跟着学,主要希望他能多交点朋友。
没去多久老师就告状,说他不合群。
婆婆决定和他谈谈。
“儿子,有多少人和你一起学?”
“4、5个。”
“人怎么样?”
“还行。”
“有玩得好的吗?”
“没有。”
“你要主动和人家讲话,多和同学交流。还可以邀请他们来家里做客。”
“不行。”
闷葫芦严肃地摇头。
我婆婆崩溃了,“为什么啊?”
闷葫芦理直气壮地答:“吹萨克斯,嘴没空。”
后来婆婆跟我说起这一段,我窝在沙发上笑得不行,我说妈应该让他去学芭蕾,那个嘴有空。
某人端着水杯路过,朝我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如果F是“看一眼就记住先生”,我就是“看几眼都记不住”小姐。
我数学很差,他数学很好。考试时他做题速度超快,基本半个小时搞定,然后就托着腮看窗外发呆,我就趁机偷偷摸摸抄他几道题。
我一边抄一边安慰自己,圣经上说,施比受更有福,我不是作弊,我是在帮F同学积攒幸福的资本。
通常流程是这样的:
(我偷偷瞟一眼)ACBCD,BCAAD,好,记住了。
(埋头写)BCAAD,BC……后面是啥来着?忘了!
(再偷偷瞟一眼)哦哦,BCAAD……
(埋头写)等等,最后一个是B还是D?没看清楚。
再偷看一眼,发现某人居然把卷子折起来了!
抬头,他正一声不吭,满脸鄙视地瞪我。
我干笑两声缩回去,努力回想究竟是B还是D,死活都想不起来。
然后就听到他冷冷地说:“是D。”
……
他吐槽:“抄都不会,蠢死算了。”
我忍辱负重地假装没听见。
我人生第一次看芭蕾舞剧是跟着F同学去的,领舞是F的妈妈。那天结束之后他去后台找他妈妈,我也跟着去了。F同学就指着我介绍:“妈,这是我同桌乔一。”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妈妈,特别紧张(虽然那时我们还只是纯洁的同桌关系),当时我想说阿姨好,恭喜你演出成功,结果脑子一抽,张口就变成了:“妈,恭喜你演出成功。”
说完之后大家都愣了,然后一阵爆笑,我恨不得找到地洞钻进去。
第二天我偷偷问F他妈妈怎么说我,F憋着笑,说:“你妈说你挺可爱。”
我再一次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时候谁都没料到,若干年后我真的改口叫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