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林《细雨江南》老洪诵读

《细雨江南》 北京  王定林 四月，恰是细雨江南。而我，更像是一个归来的游子从梦中醒来。因为陪同部长参加绍兴祭奠大禹王的活动，我们从北京乘座高铁赶来绍兴。接我们的车经过苍翠绿荫的两岸 ，经过小桥，经过唐诗与宋词。我恍然悟到，我的家乡居然就在这诗情画意的轴卷里，一踏上青石板---仿佛于前世穿越回来一般。 乌篷船，乌毡帽，乌干菜，是绍兴的三乌。转过一条小巷，那轻盈的乌篷船，便映现在我的视线里，或行或泊，船头那坐着的美丽的姑娘，优雅得几许妖娆。江南人家尽枕河，想这乌篷船，该是承载了多少家乡人慢生活的故事！这临水而居的家乡，把千百年的过渡修成一幅风景画，也把日子轻轻摇曳得顺水又顺风。 水乡多船只，桥自然也多，据说绍兴大大小小的桥有近万座。我们沿着石板路一直走，就看见了题扇桥。我凭栏望着远处，望着对面的山和塔，看着面前的粉墙黛瓦，凭水楼窗，仿佛也看到了王羲之为老婆婆题扇的画面。据说当年书圣每每从家宅出来路过此桥时，都能看到这一位老奶奶在桥边卖扇子，但扇子总是卖得很少，他很是同情。终于有一天，他处于怜悯之心，想帮助老奶奶多卖扇子，于是，凑近前去对老奶奶说：我给您的扇子上都题上五个字吧，您就说这是王右军的字，我想或许能多卖些出去，大概还能卖个好价钱（王羲之曾官拜右军将军）。后来老奶奶的扇子果然销势很旺，供不应求。从此，这座桥就被人们称作“题扇桥”了。桥下，泊着几艘挂着红灯笼的乌篷船，绿色的藤蔓从桥上倾泻而下，河面上倒映着石壁上的青苔。年华如水一般，一漾荡过一漾，不觉中就把今天变成了昨天。         绍兴的 “四乡”，除了水乡和桥乡，最著名的自然还是酒乡和文化之乡了。“越酒甲天下，游人醉不归。”酒香，果然不怕巷子深。我仿佛闻到了那醉人的醇香，不由地加紧了步子。在一家老店门口，我们看见酒店老板娘热情地招待着游客。得知后院就是酿酒的所在，我们便径直往后院而去。酒坊里有序地摆放着最初的农耕器具，我抚摸着那爿石磨以及被岁月磨得油光的推把，感叹就在这一摇一填里把老酒做成了文化。年轻的老板娘招呼我们品一口老酒，在我迟疑间，老板娘说，天下黄酒在绍兴，绍兴老酒在这里，你不品上一口，枉了此行！我心想我也是绍兴人，虽然不会喝酒，但对酒文化还是略知一二的，古人饮酒赋诗。我顺着老板娘的热情抿了一口，果然香甜非常，回味良久。 绍兴的老酒，赋予了许多与文学有关的故事，其中“曲水流觞”就缘于此故，之后就有了闻名遐迩的兰亭序。据说当年三月初三，王羲之邀请四十二位文友在兰亭集会，便玩起一种饮酒作诗的游戏。一众文友们围坐在曲折回旋的水渠边，然后把叫作“觞”的，盛着黄酒的器皿放在水的上游任其自然漂流，觞在哪位诗人面前停下来，这位诗人就得作诗一首，类似于我们小时候丢手帕唱歌的游戏。"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最后这些吟咏的作品有37篇之多，遂被结成集子，称作《兰亭集》。当然，每一轮中没有吟出作品的墨客，自然少不了享受罚酒三杯的待遇。后来，王羲之为此集作序，称《兰亭序》。序文之所以有那么多印章，足以见其价值和内涵，难怪唐王李世民临死都要抱着它进棺材啊！ “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我们沿河拐进窄窄的石板路，抚摸小巷里斑驳的石墙，仿佛在找寻曾经的故事。那一扇雕花的木窗，半开半掩，是在听风，听雨，听落花，抑或是在等待一次久别的重逢？转眼就到了鲁迅故居，那读书时代的画面和书本内容就一下子涌到眼前。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从闰土到孔乙己。我扒在木雕窗台上看着行人，看着现在，也看到了曾经。“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我在百草园里走走停停，似乎在找寻什么，那书本上的文字忽然就成了一幅画，旖旎在我的周围。 倘若绍兴是一幅画，那一定是写满诗句的水墨画，所以沈园是一定要去的。站在沈园的墙边，你或许能感受到陆游与唐琬那再次相见时的无奈与凄楚。当年，陆游与表妹唐琬原本是恩爱的一对夫妻，只因陆母以及她的封建思想的捆束，让这对生死恋人铭记一生。时过境迁，陆游重回绍兴，在沈园偶遇唐琬。此时伊人已嫁他人，唐琬备酒抚慰，陆游心中无限感慨，“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昔日的琴瑟相和，今日却如宫廷内的绿柳遥不可及。我不由感叹他们曾游安徽浮山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誓言，造化弄人，错误，用尽一生去忏悔。 唐琬终于抵不住相思与眷念，写下“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而后，忧郁而终，陆游用一生去思念唐琬，留给人们无尽的想象。 乌篷船从梦里摇到江南，石板长过年华，吴越的醉意，雨巷深处有酒香。我知道， 绍兴的名人及文化是一时难以了解详尽的。因为期待，所以等待。也许某一个季节，再走进绍兴，走进画里，触碰一段往事，写一段文字，聊表对我家乡的敬意。如老酒一般漫过，我感触神经，醉在江南的侬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