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边吃边聊……
闫趁意
中午，我蒸的肉包子宣腾腾、香喷喷。猜想母亲爱吃，下午便带了去看母亲，顺带捎上爱人买的俩甜瓜。
母亲仅剩的几颗牙齿也断裂残缺了，她又不肯戴假牙，吃甜瓜靠牙龈帮着啃，软糯的瓜瓤被啃掉后，就不能再吃了。我指着她吃剩甜瓜上的一道道的齿痕问她：“瞧这，像个啥？”她抬脸看我，一本正经地说：“像狗啃的！”而后就笑，像耍赖的小孩那般。笑完了她便拿过我递给她的包子，掰了一块扔到地上喂那只闻香而至的白猫。看着白猫大快朵颐的样子，她才慢吞吞用筷子挑着里面的肉馅，一点点递进嘴里。
她腮帮子抖动，突然说：“你做的？这馅儿真香！”
见我点头，她又说：“烧钱摞纸一场空！活着吃一嘴，胜过坟头哭千回。”
我眼前突然就晃出奶奶慈爱的脸。奶奶去世前就想吃口软乎乎的柿子。我到集上给他买来，放到热水里暖热了，揭了皮儿递到她唇边。奶奶吃得开心，吃完后说的就是这句话。
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另一个世界，但每次上坟时我都会想起奶奶去世前对我说的话，让我懊悔自己长大的有点迟，没能用自己挣的钱给她多买点好吃的。
今天的母亲并不愁吃喝，可她居然也说这样的话，这让我心里酸酸的。她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老年斑越来越密，吃喝的动作越来越迟缓。
日出必有日落，花开必会花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有一天会如同秋叶别枝，回归尘土。也许如化学反应那般分解重组，来世或成为一棵草，或成为一粒沙，或成为一缕风……
那时即便我做的食物多么美味，母亲还会坐在我面前，细嚼慢品吗？
母亲骨折卧床后，性子渐渐温和了很多，除了喜欢吃就是喜欢聊。当她只有回忆这一件事可做时，往事就一件件清晰起来，在我们坐在她床边时，听她絮絮叨叨——讲她的外婆是牵着她母亲逃难到此处的，讲瞎眼的外公针灸如何厉害，讲四姨偷偷从外公家偷面帮衬我家度过饥荒，讲我小时候生病遇到名医相救真的很幸运。当然，她也会讲起和我父亲相识相爱的故事，讲着讲着，她脸上还会飞出红云，羞涩的如同少女。
母亲吃着肉包子，问：“羊肉馅的？”我点头说是。她拍拍床帮让我坐在她跟前，打开了的话匣子：“你三姨是真孝顺，知道你外公不能吃猪肉，总设法买便宜的牛脊骨，炖煮之后全都用罐子装了，一溜小碎步，跑了十来里路给你外公吃……我不如你三姨……咱家孩子们多……”
母亲今天已经能够很中肯地评价往事，但我依旧能窥探出，她心里有诸多美好的记忆，亦有无数弥补不了的遗憾。
可时光如水，逝者如斯夫！
我只能这样想，能够多一些这样的场景：母亲坐在我眼前，微笑着边吃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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