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教起我来了,是吗?”你说,“那么你已经忠告过你自己了?你已经克服自己的所有毛病缺点了?因此你有时间来改造别人了?”不,我并不这样不知羞耻,在自己的病尚未痊愈之时就开始治疗他人。我只是似乎和你住在同一间病房里,跟你谈论我们两人患的这同一种疾病,向你介绍一些治疗方法。
听我说吧,就当我是在对自己说话。我要请你进入我的内心深处,在我向自己进行辩解时给我以良心忠告。我向自己宣告:“算算你的年岁吧,你会为自己一直想要得到和努力追求的,还是你从孩提时代起就想要的东西而感到羞愧。在行将就木之前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吧——你的错误应该先你而死。不要再贪图那些使你精神恍惚的快乐了,它们是要你付出昂贵的代价的——这种快乐危害于你不仅在你期待得到它们之时,甚至在它们已经结束和过去之后。因为本质邪恶的快乐往往过后还使人感到很不满足,正如罪犯在做了犯罪行为之后,即使始终没有被人发现,其犯罪欲望也并不消失。这种快乐既不真实又不可靠,纵令并不给人造成损害,也具有转瞬即逝的特点。还是寻求某种***的幸福吧。但除了精神为了自身而在自身中发现的东西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称得上***的幸福。***的、无忧无虑的幸福之唯一的保证是良好的性格。在这条幸福之路上,即使出现某种障碍,也只是好比浮云蔽日,终于战胜不了阳光的。”
还要多久你才有幸得到这种幸福呢?是的,你从未拖拖沓沓,止步不前,但速度可以加快。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你要想取得成功,就必须除了睡眠之外,倾注你的全部时间和全部精力,亲自去执行这个任务。这是不能委托别人代办的。有暇戏耍的是别的学习部门。
我曾结识一个名叫卡尔维修斯·萨宾那斯的富人,他有自由人的头脑,同时还有自由人的命运。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有成就的人比他更为粗俗的。他的记忆力如此之坏,以致有时连尤利西斯、阿喀琉斯或普里阿姆斯的名字都记不起来,而这些人我们就像记得我们的启蒙老师一样不会忘记的。从来没有哪个步履蹒跚的老仆在通报客人到来时会那样举止失态,毫无礼貌——甚至不叫别人的名字而随便给客人加个外号——像萨宾那斯对待希腊和特洛伊的英雄们一样。但这并未阻止他想作为一个博学的人而出现于众人之中。为此他想出了这样一条捷径: 花一大笔钱在奴隶身上,让其中的一个记住荷马史诗,另一个记住赫西奥德的诗,又让每人把九个抒情诗人的诗各记一首。那巨大的花费几乎没有引起人们的惊讶: 由于市场上未能找到他所要的东西,他就定做了。这项收集奴隶的工作完成之后,他就给宴请的客人们演了一出恶作剧。他让那些奴隶侍候在他左右,以便随时要他们背诵那些诗人的诗句,他再向客人们复述一遍,在吐某个字的时候中途停顿下来——这是时常有的。
塞特留斯·阔特图斯,即那个把愚蠢的百万富翁们当作合法的敲诈对象和谄媚奉承的对象,同时也是拿他们的钱来取笑他们自己的人,建议他豢养一批学者来“拾零”。当萨宾那斯向众人宣布每个奴隶使他花了十万赛斯特斯②时,他说:“是的,你本来可以不花这么多钱就买到同样多的书架的。”然而萨宾那斯确信,家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他本人也是知道的。又是那个塞特留斯开始极力劝说萨宾那斯,要他这个面色苍白、皮包骨头的人来学习角力。
萨宾那斯反驳道:“我怎么来得了角力呢?我能做的就只是活下去。”
塞特留斯回答道:“请不要说这个了,看你有多少身强力壮的奴隶!一个健全的头脑是既不能买到,也不能借到的。如果这也出售,我怀疑能够找到买主。但不健全的头脑却每天都在被人购买着。让我把欠你的账目结清并说声再见吧。”
“与自然规律和谐一致的贫穷实是富有”,伊壁鸠鲁经常以不同的用语说着这个意思。但不能完全彻底学会的东西,说得再多也不过分。对有些人来说,你只要给他指出一个治疗方法就行了,对另外一些人,则必须把药灌进他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