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徐霞客 刘勇
不在山西,就在去山西的路上
来源:山西新闻网--三晋都市报|时间:2015-09-17 04:07
他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却一年有大半年待在山西;他是职业旅行家,却将旅行的目光锁定了山西;他是自由撰稿人,却将自己的人文穿越倾注于山西。他这几年的生命旅程,可以用一句话表述,“不在山西,就在去山西的路上。”
刘勇,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硕士,曾担任过《华夏人文地理》、《时尚旅游》、佰程旅行网等多家旅游媒体编辑、主编。有十几年旅游编辑经验的他,用四年多时间,来实现自己的山西梦想。这是一段摈弃走马观花的旅行,不舍近求远,不哗众取宠,是真正徒步山西的访古旅行。
文博会的机缘
在人潮涌动的山西文博会上,穿着朴素、不事张扬的刘勇,悄然而至。这已经是他数不清第几次来山西,他生怕会漏掉哪怕一次了解山西的机会。“文博会是了解山西非遗的一扇窗口,更是一个快捷的通道。”刘勇说,自己行走山西四五年了,但真不敢说了解山西,山西就像一个“文化富矿”。有的非遗项目,今后也有可能前往访问,就像暑期他曾带着北京的历史老师和学生游走山西,完成“三晋文明探索之旅”。
刘勇满带感情地说:“在多次前往山西以后,越来越发现有很多未知的文化元素,又发现有很多社会现象是和我们的历史文化密切相关。后来我觉得点到为止的短期采访,很难看到完整的山西面貌,就采取了集中大量时间,系统行走的形式。走得多了,又发现还有很多未知和过去不了解的。”
是山西的厚重底蕴彻底征服了这个人?还是他以自己专业的眼光发掘出山西文化的无限可能?刘勇说,“这就是缘分,严格说,是历史选择了山西。这就是我从山西访古旅行,了解到的文明真相。”
何为文明?是人类不同精神和物质的集合,在不同时代,就有着不同的内涵,好坏混杂,都是文明的呈现形态,无可选择,命中注定。从历史研究而言,文明是有周期的。山西就是这样,不幸而幸运的,被历史选择了。
在文博会上,刘勇遇到了山西省古建公司的资深工程师孙书鹏。两人最早在微信上认识,志同道合,相谈甚欢。谈话中刘勇得知,孙总在做的一个项目是修缮灵丘古塔,恰好过去他没有进入塔内观看过辽代壁画。于是,他再去灵丘,再访觉山寺塔。
这样重复性的造访,在他的旅行中不乏其例。刘勇称之为——补课。这些年,他遍访山西文物古迹,山西119个县级行政单位,刘勇走过了90多个(不包括重复走访的县市区)。但还是有一些地方,因为天气、闭馆、维护等原因没有去成,或需要多次考察的,他都愿意不厌其烦地再去。因为,每次去经历不同,文物所呈现的状态也不尽相同。“山西的很多地方,值得一去再去。”刘勇对推广山西,宣传山西,可谓不遗余力。
约定好时间,刘勇抓紧安排,马不停蹄赶往繁峙、灵丘、浑源一线,补拍古迹照片,补充现有资料。他对每一次田野访古,都充满了期待,预先做足功课,力求高效完成既定目标。
作为研究者,刘勇说,远不是人们想象的,就是背个包随便走走那么简单。他的行走,是带着“课题”,希望留下记录,“再过百年,后人可以从记录中了解文明的痕迹。”这是他的执著点。
山西的求真之旅
为什么是山西?这是被他在无数场合讲了无数次的话。“一个国家的历史靠什么来证明?传世文献、古迹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些组合成复杂丰富的结构,才能全面显示出来。诚然,博物馆是最直观的教科书。但要想看到真实的,真实的物质、非物质文化遗产,就到山西去。山西是文物大省,有原生态文化的痕迹,且是比较早的文化痕迹。山西有无可替代的文物价值和传统文化意义。也许你说别的地儿也有,但我要告诉你,那不过是遗址。来山西,你能看到真东西。对,我说的是,山西就一个字‘真’!”
刘勇把自己的山西访古,定性为求真之旅。
有人把刘勇与徐霞客相提并论,称他是“徐霞客第二”。刘勇却说,我不是徐霞客,更何谈第二。徐霞客是看自然地理的旅行家,我是研究人文的旅行者。角度不同,关注的点也不同,徐霞客起码有个书童相伴,我就一个人走。当然,当时的时代背景和局限,都与现在差距很大,比如现在的古建在过去就是普遍的建筑,文化价值尚未凸显,而今,物以稀为贵,传统文化的遗存就成为认识我们母体文化难得的现实依据了。
2011年,刘勇从华远国际旅游公司编辑总监的职位离职。当时出版旅游书、编内刊,做旅游网站,收入也不低,日子过得舒坦。但他毅然离职,背起行囊,踏上探寻山西文物的旅程。对于这个决定,他是这样表述:年近不惑,我开始产生很多困惑。这是普通人都会有的,或生活或事业或家庭,一切平坦顺利还好说。倘若遇到一些波折,哪怕是很小的变故,都可能引发思索。重新做一番抉择,而选择山西,就是我中年困惑思考的结果。
“我是研究古代史的,写了不少论文,但看到或看懂的人国内就是几百人而已,我想将所学付诸现实,和更多的人分享,或者说,在更广阔的领域,实现自我的价值。”刘勇说,他去过世界上很多地方,没有一个地方像山西一样令他流连忘返,让他魂牵梦绕。
朋友们时常这样戏谑他:“你看着是个北京人儿,其实有个山西的魂儿。”他却说,在山西他找到了一个生命的标点,找到了人生的意义,这里面没有金钱的意味,是精神层面的归属和满足。
访古的温暖收获
在刘勇眼中,山西无论过去或当下,都是寻访传统文化遗产的唯一宝地。他说,有人不认可此说法,很正常。这就像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一样,我会因寻访到一处古迹,泪流满面,激情澎拜,有人也会无动于衷,觉得就是一堆破烂。我极少与人同行,独行有独行的寂寞,但也有冷静思考的空间。而这个时候,他还收获到很多意外的温暖。
有一回去偏关,在路边等很久没车路过,一个中年人过来,主动搭讪,说他是附近工地的卡车司机,卸了货就能走。
“我第一次坐那么高大的卡车,视野开阔,感受非常奇特”,事情过去一年了,刘勇还兴奋不已,“司机家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他要留我吃饭,用摩托车带我去县城,还拉着我转了城里的几个古迹……”都是萍水相逢,怎不令人感动?
“从侯马西站去介休没有直达长途车,我坐上一辆去霍州的车。售票员主动帮我联系到一辆正巧去介休的长途,两车会合,我从容换车。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只记得车号……傍晚在去沁水的长途车上,遇到回家的农民工兄弟,他们恰巧住在柳氏民居附近,他们朋友的顺风车带我到土沃村,分文不取。”
刘勇在访古笔记中,记录下这些点滴温暖。当地乡民的热情和质朴,促使刘勇无法停下脚步。他说,这份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情感,是在大都市无法获得的,是山西寻访给予他的无上馈赠。
在这份幸运面前,刘勇有着清醒的认识。人与人的平等交流,友好相处,是这份幸运的前提。他说:“一个真正的旅行者,不该是个‘入侵者’,要对别人的家园抱有敬畏,这样才不会被人反感,才能得到尊重和收获善意。所以,我选择去山西,去寻找那些过往的精神和物质碎片。”
外乡人的归属感
在自助游风生水起的今天,山西的许多国宝级单位,却面临着门可罗雀的现状。不能不说,是一种资源的浪费。其背后的潜台词就是,山西丰富的文化遗存,尚有待外界的认识和了解。
刘勇以自己行走山西的经验,告诫旅行者,在山西旅行,一定要做足功课,功课少了,看不懂。那些老物件读不懂,自然不会发现山西历史的密码。山西看似平淡无奇,但一点拨就不得了,豁然开朗,原来,这里有上古传说,有人文先祖,有宗教演变,有朝代更迭……到山西,最初陌生,很快会感到一股莫名的归属感和亲切感。“看到那些精湛花纹、瑰丽形象时,产生一份民族归属感,为血脉中那无法抹去的本源而自豪,这就足够。”就是这份自豪和归属感,让刘勇坚持山西之旅,着力宣传和推动山西人文旅行文化。
去年,他与著名旅行图书品牌藏羚羊旅行指南合作,推出了《山西自助游》第四版和《平遥祁县太谷旅行指南》。今年他还在和出版社合作,即将推出游记体的深度山西之旅。
在书中他写道,“山西的特色十分鲜明,很多人说是‘土’。我想应该再加上个修饰词——土得掉渣。那里有原生态的环境,古建、民居、手工作坊、地方戏、方言、面食这些都非常真实和毫无雕琢地存在着。当然这是在黄土高原的大环境之下产生的。我想这个土是客观的,是民族的,也是北方传统文化的形象反映。这里说的土没有贬义,相反我觉得很亲切,很真实。”
这份亲切和真实,是历史给予山西的,是一种无可选择的机缘,山西以表里山河的风情,承载了历史的厚重悠久,更承载了华夏文明的生生不息。
有一年在晋城陵川礼义镇,那天是七夕,刘勇是在墙上看到一张布告时才恍然。而这张告示上,赫然写着“露布”。这个词是2000多年前的古老词汇,这个偏远的山村,竟然还在默默地使用。有历史学背景的他,看到活生生的,还在民间使用的远古用语,不禁唏嘘不已。仿佛远古祖先的召唤,心灵被猛击一下的快感。这也再次验证了刘勇所说:山西是人文旅行的价值洼地,是不该被误解和遗忘的富饶宝库。
记录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而这种保护,当地人是责无旁贷的。在寻访中,刘勇一次次被山西人自发保护文物的事情所感动,他愿意通过自己的呼吁,为乡民提供更多的帮助。
一次,在太原近郊一个小村,村头关帝庙墙上的壁画亟待修复,义务看护庙宇的农村妇女说:“一个村,没有一座庙,那还能是个村?”这句话深深打动了刘勇。是啊,庙作为农耕文明的载体,是当地文化的体现,是维护社会秩序的标志和纽带,是人们精神寄托的所在。
保护文物,就是在保护我们的传统文明,就是对民族精神层面的呵护。
作为一个外乡人,刘勇对山西所倾注的热情和爱,是山西之幸,更是山西古老文明之幸。如今,刘勇开通了微信公众订阅号“和刘勇穿越人文山西”,他的目标是传承传统文明,助力民族复兴。
在采访结束之时,刘勇仍在应县、朔州一带,下一站,他会去大同,寻找被遗忘的外长城角落,继续他的人文山西寻访旅程。
本报记者 周俊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