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详细说说  VOL.064   冷水江奸杀案番外篇51岁的余利云“潜逃”7年半之后，10月12日早上7点04分在湖南娄底市冷水江火车站被4名民警带走。《后窗》获得的一份立案单位署名为冷水江公安局的“在逃人员登记信息表”显示，余利云因涉嫌包庇、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被立案调查。其涉案事由来源于9年前的一桩命案。2009年8月25日晚，冷水江制碱厂生活区，41岁的英语老师刘云被发现倒在自家楼房的天台上，身上衣服被褪去，奄奄一息，转送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案件曾在当地引起轰动，生活区里的两名17岁男孩谢伟、刘浒被冷水江警方锁定为犯罪嫌疑人，经过三天两夜的审讯，谢伟和刘浒最终认罪。（详情参考搜狐新闻《后窗》2017年6月7日稿件《冷水江少年“奸杀老师”疑云：鉴定出另一男子DNA》，见文后附录。）2010年8月19日，娄底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强奸罪判处谢伟和刘浒无期徒刑。刘浒之母、谢伟之父谢国东均因涉嫌包庇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和三年，缓刑三年。余利云在一审期间并未被追诉。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是指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包庇黑社会性质的组织或者纵容黑社会性质的组织进行犯罪活动的行为。而案发时，余利云在家带孩子，无业。更吊诡的是，根据该案法律文书提供的记录，8月27日，余利云的儿子谢伟第一次被警方传唤，而他的母亲却在8月26日因包庇儿子被立案调查。余利云于2011年3月24日离开冷水江。走前，她给丈夫谢国东留了一封信，信里她说，儿子能出来的时候，我就回家，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最近，该案开始出现新的进展。[图片]谢国东站在案发现场生活区11栋平台。“畏罪潜逃”儿子谢伟被传唤之后不久，余利云和丈夫谢国东也被传唤到冷水江公安局接受审讯。余利云告诉《后窗》，审讯期间，她曾受到办案警察的殴打。余利云提供的娄底锑都司法鉴定所作出的伤情鉴定显示，被鉴定人出现左颌可见青紫，左上肢可见多处散在青紫，头部局限压痛等身体状况，构成轻微伤。受理日期为9月2日，即余利云夫妇被传唤后的第3天。一审判决书并未对余利云所说的情况进行确认。2010年9月，谢国东被关押9个月之后缓刑释放。一个月后，冷水江公安局逮捕了余利云，案件移交当地检察院之后以取保侯审处理，余利云被放了出来。2011年3月24日清晨，余利云带着几件衣服独自出门。留给丈夫的信里还写道，她想去为儿子的案子继续申诉。谢国东至今仍记得妻子当时的手机尾号为8804，但是一直没人接。2个月后，谢国东接到妻子用公用电话打来的电话，妻子告诉他，她在北京的一家饭店边打工边去给儿子申诉。那年春节，余利云没有回家，一个人吃了个大红薯过了除夕。谢国东后来才知道，一年多之后，妻子离开北京，回了长沙。2014年4月19日晚上，谢国东接到妻子的电话，他记得，这是妻子离开3年多之后，两个人聊得最长的一次。几天前，谢国东和二审代理律师在一审案卷资料中意外发现了一份湖南省公安厅出具的鉴定书，即公（湘）鉴（法物）字【2009】1760号《法医物证鉴定书》。这份鉴定书针对死者刘云胸罩上遗留的血迹进行检测，结果显示未发现谢、刘二人的任何生物成分痕迹，反而发现了一混合基因，“包含死者及另一未知男性的基因”。鉴定书落款处显示的时间为2009年12月18日，按照一般的司法程序，鉴定书应该很快寄回冷水江市公安局。然而，案卷里没有公安机关对此鉴定的签收记录。一审判决中，这份鉴定报告没有被列入证据清单。这个发现对谢伟、刘浒案来说是一个重要的突破。谢国东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两个人哭着聊了一个多小时。此后余利云依然没有回家，她告诉丈夫，“我们两个人总要有一个还在外面。”今年7月1日，他带小儿子到新邵县完病后走路去亲戚家，路上，他看到了一个酷似妻子的人在路边的垃圾桶里捡破烂。他走近，盯了很久，眼前的女人消瘦憔悴，头发蓬乱，他确认是妻子余利云。“你在这做什么？”妻子看到分别7年多的丈夫和小儿子，怔住了，眼泪流了下来，她抱住11岁的儿子，儿子抬着头问她，“你是谁？”[图片]谢国东的妻子余利云在外打工，平时他一个人在家里，自学法律。案中案余利云被捕，是冷水江“杀师案”的案中案。起诉书指控，2009年8月25日晚7点多，谢某和刘某从谢家来到门球场，一起用手机观看淫秽视频。刘某提出找个女人发泄一下，谢某说刘老师晚上经常在天台上散步，提议对其下手。他俩携带木棍到天台对散步的刘老师实施强奸。起诉书还指控，两人逃回家后，将作案经过告诉了父母，谢国东和许某某分别叮嘱儿子否认犯罪事实，谎称案发当晚一直在家。这构成了谢国东、许小云包庇罪的来源。2010年12月8日，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根据证据材料作出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然而，在多名法律专业人士看来，该案疑点重重：死者的尸检报告没有显示出被强奸的迹象，身上也没发现任何精斑或指纹；凶手使用的凶器——一根木棒，警方无法提供有效科学检测予以确认。在缺乏物证的情况下，该案基本靠被告口供定罪，而两位少年均在申诉书中表示，曾在审讯期间遭受过刑讯逼供。谢国东获取的法医物证鉴定报告更是为本案的程序合法性打上一个问号。余利云被捕再次将该案推向公众的视野。谢伟案的其中一位代理律师、华南理工大学法学院讲师叶竹盛认为，在卷证据显示，认定谢国东、余利云构成包庇罪的证据只有其一家三口的供述，但是三个供述完全无法相互印证，存在明显且难以合理解释的矛盾和冲突，再考虑到本案存在刑讯逼供的可能性，三人供述没有可采性，因此根据刑事证据规则，认定谢国栋和余利云构成包庇罪，证据明显不足。至于为何余利云为何被警方以涉嫌包庇黑社会性质组织罪为由追逃，目前不得而知。吊诡的是，在审判本案一审期间，余利云曾出现在法庭上，当时警方和公诉机关均未采取措施对其进行追诉，而一审判决书也未提及其包庇行为。相关法律分析人士认为，在本案申诉多年有所进展的当口，警方突然再次拘捕余利云，不排除警方对本案申诉进行施压的可能性。负责抓捕余利云的冷水江东站派出所谭警官对此拒绝回应。当时负责该案的冷水江检察院检察官曾爱民并未对上诉质疑作出正面回应，他表示，“当时我们是依法处理。”[图片]余利云被抓时的画面。受访者提供。省高院专案组介入复查终审判决之后9年来，谢伟在狱中写了大量的申诉书。2017年5月11日，，谢伟通过每月一次的亲属电话和家人联系时，《后窗》与他进行了通话。谢伟告诉《后窗》，他在狱中坚持锻炼和学英语，同时拒绝减刑。案件在最近开始出现了重要进展。谢国东从儿子谢伟那得知，今年3月到10月期间，湖南省高院法官及专案组曾两次到娄底监狱分别对谢、刘两人作了深入谈话和问询。本案由叶竹盛律师、夏海龙律师、常琪律师和陈莹律师组成律师团队共同提供法律援助。2018年2月，代理律师团队递交申诉材料后，湖南省高院答复称，已经对该案进行了积极复查。2018年9月，叶竹盛团队从湖南省高院相关经办法官处获知，湖南省高院和湖南省公安厅对该案当年被隐匿或存在违法程序的证据进行复核，已有重大发现。在此基础上，湖南省高院已成立工作小组加快对此案的复查。叶竹盛没有透露“重大发现”的具体内容。此前，他和其律师团队两次到监狱会见了谢伟和刘浒，研究了案件材料，形成了六万多字的申诉材料，从十六个方面全面提出该案存在的明显而重大的疑点，并多次向最高院第一巡回法庭和湖南省高院相关办案法官提交申诉材料并就案件进行沟通。刘浒的母亲许小红在关押4年后出狱，此后一直在外地打工，维持生计，同时继续为儿子申诉。[图片]谢伟在监狱里写的申诉书。那天，余利云见到丈夫儿子之后决定回家，“我想儿子想到要疯了。”她说。小儿子跟她慢慢熟悉起来，遗憾地是，孩子智力有缺陷。谢国东说，2009年8月30日，他们夫妻两人被带走之后，2岁的儿子醒来找不到人，从床上摔下来砸到脑袋，此后一直变得反应迟缓，记忆力很差。余利云在家待了三个多月，平时除了买菜做饭、接送儿子，基本不出门。谢国东觉得这是7年多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但是他怀疑妻子可能得了某种妄想症，因为她总是突然站起来，对着小儿子嚎啕大叫，“谢伟，你回来了。”6月30日晚，余利云告诉丈夫，她一定要去监狱看儿子，谢国东说不过她，只好答应了。从冷水江到娄底坐大巴要25块钱，而坐火车只需要12块5，为了省钱，余利云坚持要做火车，买完票14分钟之后，她就被抓了。[图片]刘浒的父亲刘肃洞，谢伟的父亲谢国东。附录：冷水江少年“奸杀老师”疑云：鉴定出另一男子DNA2017年6月7日首发于搜狐新闻的搜狐号《后窗》冷水江制碱厂是一家老牌国企，位于湖南娄底冷水江市南郊的毛易镇。跟许多国有社区一样，制碱厂的厂房、住宅区、学校连成一片，区内不同功能的苏联式灰色建筑仍保存完好。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小镇生活静谧缓慢，仿佛停滞在1990年代。然而在8年前，一桩“奸杀案”打破这里的平静，三个普通家庭的生活轨迹就此发生转变。2009年8月25日晚10时许，制碱厂生活区居民刘云，41岁的英语老师，被家人发现倒在自家楼房的天台上，身上衣服被褪去，奄奄一息，转送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两天后的夜晚，生活区里的两名17岁男孩谢伟、刘浒被冷水江警方传唤。他们是冷水江六中的高二学生，父亲都是制碱厂职工。两人都曾是死者刘云的学生。经过三天两夜的审讯，谢伟和刘浒最终认罪。2010年8月19日，娄底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强奸罪判处两名高中生无期徒刑。此案在当地轰动一时。冷水江公安局当年的一位办案人员向《后窗》表示，“这个案子经过省专家组论证，证据确凿，省高院也维持了原判。”如今，“奸杀老师”的谢伟、刘浒已经在娄底监狱里度过了8年。娄底监狱和娄底检察院几次劝导其悔罪减刑，他们都没有同意。“我是被冤枉的。”谢伟曾在申诉书里说。在多名法律专业人士看来，此案疑点重重：死者的尸检报告没有显示出被强奸的迹象，身上也没发现任何精斑或指纹；凶手使用的凶器——一根木棒，警方无法提供有效科学检测予以确认。在缺乏物证的情况下，该案基本靠被告口供定罪，而两位少年均在申诉书中表示，曾在审讯期间遭受过刑讯逼供。更为蹊跷的是，判决4年后，谢、刘的父母在一审案卷资料中意外发现了一份湖南省公安厅出具的鉴定书，上面显示未发现谢、刘的生物成分，反而在死者的胸罩血迹上检测出另一名男性的基因。但这份鉴定书在一审和终审时都未被出示。中国政法大学刑事诉讼法学教授洪道德认为，“当案件出现程序违法，或者原有证据不足，同时指出新证据时，当事人可以提起申诉，申请再审。”2017年4月，谢伟、刘浒的父母把案件材料递送到最高人民法院深圳第一巡回法庭，等待受理。国企生活区里的命案刘云生前是制碱厂职工子弟小学的英语老师，曾经教过谢伟、刘浒。他们三个人的家距离不远，在当地人的记忆中，礼貌开朗的谢伟遇到老师时会主动打招呼。刘云住在生活区11栋——从谢伟家出发，经过医生肖作炬的门诊所，然后沿着菜市场的斜坡往上走约100米，到了老电影院右拐，再穿过一个20米长的门球场，路对面就是。这段不到500米的路程成为这桩“奸杀案”的叙事起点。2009年8月25日，小镇天气晴朗，傍晚时天空出现了一道红色光晕。夏夜里，生活区里很多女人都喜欢在晚饭后出去跳广场舞。刘云身体不好，性格又内向胆怯，每天晚饭后，她只到自家楼顶散步。这个生活习惯，楼里的邻居都知道。临近晚上9点，天空雷电交加，狂风大作，然而并没有下雨。10点许，刘云的丈夫刘国荣接到家里电话，儿子在天台发现母亲出了事。他匆匆赶回家。离家前还好好的妻子，此刻平躺在天台一侧角落里，白色胸罩被丢在一旁，上面血迹斑斑。“口里吐着血沫，身上都是伤，上半身裸露，内裤被脱到大腿的位置”，那个场景，刘国荣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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