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的时候有个关系极好的同学。好到什么程度,有一段时间我在她家里住,她父母兄姐待我和她没有两样,一样的宠爱。后来我回校住校,学校伙食差,基本上没有绿色蔬菜,害得我满嘴的口腔溃疡,她就隔三差五带饭给我吃,那时候正长身体,我能吃满满一大饭盒的饭加菜。我一边吃,她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我吃。
毕业后,我们分开,我上大学,她留在学校复读。我时常做梦回到她家门前的小路上,总是在夏天,小院的篱笆墙上爬满青藤,正是东北一年当中最惬意的时光,我轻轻推开油漆斑驳的铁门,院子里特别静,看不到我想要见的人。
梦常常在这时候醒过来,心情空落落的。我知道,那是想念一个人的滋味。
开始我们还有联系,也见过几次,后来她去了南方,我还是留在北方,两个人接连都结婚、生子,生活的激流渐渐冲开了我们。我再也没见过她,只是偶尔去看看她父母,给这对慈祥的老人拿些吃的用的。但我始终惦记着她,我相信她也一定不会忘记我。因为我们曾有过最纯真浓重的友谊,即使这段回忆被扔进心的角落中落满灰尘,我们终有一天会沿着蛛丝马迹来寻宝,拂去尘埃,它们依然会闪闪发亮。
几年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去她家那个地方办事,听说她带着孩子正在父母家避暑,我顿时抑制不住冲动让老公开车带我去找她。兜兜转转,我居然还真就找到了那个梦里的小路,见到了她。多年不见,彼此都发生了很多互相不了解的故事,一时半会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为了见她,我特意在那里多留了几天,准备和她好好聚聚。她却表现得比较平淡,和我在一起话也不多,连她姐姐都怪她冷淡,我还为她辩护:她一直就是这样的。
回家后,我几次邀请她来我家,她都拒绝了。后来她要回南方,需要从我所在的城市转车,我特意请假去接她,请她吃饭,她答应了。到了约定的时间,我给她打电话,她却抱歉地说自己来不了,要直接走,不让我送。
在那一瞬间,突然我就明白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消失了。不,这么说也不对,它没有消失,只是留在了过去。现在,是两个十几年没有见,已经找不到共同语言,亦没有现实交集的熟悉又陌生的一对中年妇女。
我的热情已经给对方造成了困扰,我却浑然不知情。
这么多年我写书,给别人做情感咨询,很多人都夸我聪明、有智慧,可从这件事来看,我又比谁聪明多少呢?如果真的是聪明人,可能不会等到别人一再拒绝才醒悟,让彼此都尴尬。事后老公对我说他早就看出来了,我问他为什么不说,他反问我:我说了你会信吗?是,我不会信,我只会觉得他不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了解她,所以才会这么说。我肯定会喋喋不休地给他上课:你不知道我俩当年有多好... ...
今天我又想起这件事,是因为看到了一个相似的故事。有个天涯资深网友给我发邮件,说自己和男友在相亲网站认识,QQ、微信上聊得不错,过年后真实相处两个月,感觉很好,也见了彼此的父母、同学,中间还提到了买房子、结婚等事,她觉得基本可以算是确定关系了。不过,从“从3月18号开始,他就明显不怎么搭理我,每天晚上也不接电话,发短信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目前,我也问过他,他说工作压力很大等等。”期间她约过他两次,“在约定时间点他没有来,以下雨,累了要回家休息等理由没有出现。”发短信,也只是“象征性的回几个字”。诸如此类的事情还发生了几次,反正就是见面了没精神,答应好赴约又不来,打电话也不回。她忍不住问他为何,还能不能走下去,“他的答复是我的能力比他强,他在想给另一半好的归宿等等”。 因为已经34岁,她觉得自己过了任性的年龄,加上对他还有感觉,所以不知道如何去处理这段关系了。
是不是和我与朋友的重逢很相像?因为记得过去的那些好,所以一厢情愿的觉得应该继续好下去,无视对方的平淡、疏远和不耐心,无视基本的逻辑,不断去接近、求好,替对方的表现寻找解释。换做以前,大概我会直接告诉她:他的逃避意味着他不是对她不满意,就是另外心有所属,因此犹豫不决。这样的一种宣判,可能是正确的,但体验过的我知道,如果绕过感情,直接走到结果面前,那将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她应该自己去体会,就像我突然一下子想明白。在此之前,我们都是有点笨和后知后觉,
感情对人所产生的牵制,如同火车头对车厢的巨大引力。很多人回忆往事,会因自己在不爱自己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而痛恨自己的愚蠢,很多人都有过被困在原地的经历,外人看似执迷不悟,其实只是未到一个合适的时间,未曾找到让感情冷却、熄灭下来的办法。
在感情中,永远没有最聪明,智商突然降至为零的人那么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