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的四个家》
小米来了
小米来到这个世界上,真的不容易。
妈妈怀她三个月的时候,整整发了一个月的低烧,还拉肚子。医生说:“这个孩子可不能要,生下来很可能是个傻子,还有可能先天残疾哦。”
妈妈吓了一跳,但是妈妈不相信。三个月的小米,待在妈妈肚子里,很安静,很乖。妈妈能感觉到小生命在和自己说话,在恳求她:“把我留下来吧。”妈妈没有听从医生的话,她坚持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小米出生的前两天,妈妈被送进了医院。妈妈忍受着剧痛,可是小米却迟迟不肯出来,她大概是贪恋妈妈肚子里的温暖和舒适吧。待产室里别的妈妈一个一个都生完离开了,只有小米的妈妈还留在那里。
小米的妈妈是难产。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半天过去了,一天过去了。妈妈痛得死去活来,已经耗尽了力气……又是半天过去了,“我不想生了!”妈妈流着眼泪抱怨道。当妈妈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哇的一声,小米哭着,不情愿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是个小姑娘哦,有七斤二两重呢!”
外公、外婆、爸爸都围着小米看。他们又惊又喜又紧张。爸爸小心翼翼地触摸小米米粒儿一般的手指头、脚指头,医生的话还在爸爸耳边回响:“这孩子可能会有先天残疾哦。”谢天谢地,小米的手指头、脚指头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她躺在襁褓里,小鼻子小眼的,那么惹人爱。这么长时间以来,大人们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小米来了。
她闭着眼睛哇哇哭,声音好大,吵得妈妈睡不着觉。可是妈妈不怪她,妈妈高兴着哪,这说明小米活着,她健康,她有劲儿!
小米来到了这个世界,可她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世界。她总是在该睡觉的时候哭,在该醒着的时候睡觉。她用哭声和世界打招呼。
“小米生病了吗?”小米这样不停地哭,让爸爸妈妈很担心,他们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爸爸抱着小米去医院看病。在公共汽车上,哭了一夜的小米睡着了,她静静地躺在爸爸的臂弯里,睡得很香甜。
“多可爱的宝宝啊,是你的孩子吗?”车上的乘客问爸爸。这个小毛头的皮肤那么白、那么嫩,仿佛一按就会沁出汁水来。她睡着,捏着小拳头,可爱极了。爸爸穿着飞行员的军装,黑黑瘦瘦,难怪别人不相信小米是爸爸的女儿。
“当然是我的女儿啦。”爸爸回答,心里又委屈又高兴。
到了医院,医生看了看酣睡着的小米,对爸爸说:“她不是睡得很好吗?这孩子没有病。”
爸爸没办法,只好抱着小米回家。
可是到了晚上,小米又哭起来,整夜整夜哇哇地哭,哭得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和周围的邻居们都没法睡觉了。
小米的家在上海的老城区,那是一栋石库门房子。他们住在客堂间,四周的厢房里、亭子间里、二层、三层都住了邻居,小米的哭声穿过薄薄的墙壁在楼里回荡,就好像每家人家都有一个“夜啼郎”。
有一天早晨,外公神秘地对妈妈说:“我有办法了。”
外公拿起毛笔,蘸上墨汁,在长条白纸上写下一句话: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样做真的管用吗?”妈妈在旁边问。
“我也不知道,试试看嘛。”外公说。
外公已经很老了,但他看上去并不太老,他面色红润,银白色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即便在家里,他也穿得很整洁,就好像随时要出门去
做客一样。他端正地坐在红木八仙桌前,整整写了几十张毛笔字,上面的话都一模一样,他一边
写一边轻轻地念: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管用吗?”妈妈一个劲儿地问,“这太迷信了吧?”
“老法里常常这样做,我见多了,”外公安慰妈妈,“应该会管用。”
外公写完了字,和外婆一起悄悄地出门了。他们要把那些纸条贴到弄堂里的院墙上、电线杆上,还有马路边的行道树上。
等到他们贴完回来,已经是傍晚了。妈妈正在给小米喂奶。小米闭着眼睛,很享受很幸福
的样子。外婆捏了捏小米的鼻子,说:“看你晚上还哭不哭。”
到了晚上,小米还是哭。
“不管用啊。”妈妈对外公和外婆说。
“再等等。”外公说。
第二天晚上,小米又哭了一夜。
第三天,小米照样哭。
妈妈垂头丧气地说:“怎么办啊,我也想哭了。”
到了第四天晚上,大人们很紧张地谛听着小米的动静,准备好了再听她哭闹一整夜。可是小米居然不哭了。她安安静静地睡到天亮,全家
人也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
“真的管用噢。”吃早饭的时候,妈妈高兴地对外公外婆说。
“再看看今天晚上吧。如果不哭,就是好
了。”外公有把握地说。
幸运的是,从此以后,小米再也没有在晚上哭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