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友 作者 如坐春风 “唰——”小区最东南角那个铝合金车库门徐徐拉开,身着长款双面绒大衣的两个女人闪了出来。“红大衣”身材窈窕,长发披肩,手里很随意地提着个跟她衣服颜色差不多的玲珑小包,走起路来如风摆杨柳,轻盈飘逸。“蓝大衣”裹着的是一个水桶腰身,顶着一头短发的大圆脑袋像个皮球,上身稍稍前倾,微微有点水蛇腰,腋下夹着一个大型号米色LV包,她一走一颤,远远望去像一堆会行走的肥肉。 这个车库从来没进过车,四角各摆着一个深绿色台面的自动麻将机,是个隐蔽的麻将馆。每台机子都有固定的客源,而且作息相当规律。 眼看就要晌午了,“红大衣”菊秀和“蓝大衣”林琳这一桌打够了四圈第一个散场。另两位男士凑到别桌去围观,菊秀和林琳可没闲散 sǎn到不记时间的程度,女人嘛,还要回家去当火头军,上年纪的爹妈公婆上班的儿子媳妇闺女姑爷上学的“红眼”“白眼”还等着填肚子呢。俩人拐上马路,一前一后,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嘿,林妹妹,你说我今儿手气咋那么好呢,多烂的牌都胡,赢七千多,好久没这么爽了。哈哈,哈哈……”菊秀把小红包举过头顶左右摇晃,鲜艳的红色在阳光里闪耀。 “臭美,你赢的都是我的,我输了七千多。”被唤作林妹妹的林琳沮丧从眉间往下淌。 “打牌这玩意儿生不得气着不得急红不得眼,越急越气越红眼越不开胡,你呀,今儿点背到家了。哈哈……”菊秀越说越上劲,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今天中午我们家要好好改善一下喽!” 其实,牌桌上只要是个人人,就能把资金的流向判断差不多,林琳知道菊秀是故意气她。 “瞧你那德性,你见过钱吗?”林琳狠狠白了菊秀几眼,阴云罩住了脸,像极了冬日大雪前的天空。 “瞧你那德性,你见过钱,见过钱输几千就这么带样儿?哼,真叫人看不起!”菊秀毫不客气地回敬。 林琳没再搭话,噌噌几步超过菊秀,把她甩在身后,仿佛有恶人撵着急匆匆前行。她再也顾不得用慢步行走 来掩盖她右腿受伤造成的缺陷,右腿着地时身子略微发生倾斜,一晃一晃的。 菊秀对着林林的背影眉一挑,嘴一撇,鼻腔里轻轻地蹦出一声“哼”,一股得意的神情掠过那张俏脸,依旧把小巧玲珑的红手包高高举着在头顶晃来晃去,好像一面胜利的旗帜。 初冬的天气充满温情。路旁的梧桐树叶子已近枯黄,却似乎一片不少,都安安静静地挂在枝头,仿佛深沉的思想者。 一阵沉闷的摩托马达声由远而近,“哞——哞——”,好似受了惊的老牛。菊秀不由自主地向路边靠了靠,她看到走在她前面的林琳一步迈上了马路牙子,她心里暗笑,她知道林琳心里有阴影,十年前林琳被摩托撞过,腿伤就是那时留下的。 “呦,飞车贼!”菊秀一声惊叫,她手里的红手包已经到了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男人手里,长长的挎带随着摩托带起的风起起伏伏。她下意识地追着跑了几步,“把钥匙给我——把身份证给我——”,在抢劫犯面前,她激愤的声音显得苍白可笑,飞驰的蓝色豪爵摩托载着俩男人很快消失在拐弯处。 “咯咯,咯咯……完了吧,谁叫你老嘚瑟。人啊,最可悲的是赢的钱没有花,却被飞车贼抢走了!”林琳转过身来冲着傻愣愣的菊秀掩嘴而笑,“老天爷啊,我给您磕头啦,您才是最公平的!”说完,林琳“扑通”双膝跪地,俯身便拜。那份虔诚不亚于庙里求佛。 菊秀一跺脚,说了句“讨厌”反超了林琳,“咔咔咔”高跟鞋发出的脆响很是悦耳。林琳嘿嘿笑几声,扑扑并没有尘土的双膝,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第二天,车库里又是满员,菊秀和林琳们又开始了新一轮作战。 世界上有这么一类朋友,也打,也掐,也互相取笑,但就是谁也离不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