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那年,有一天,津子站在阳台上望着天空发呆,然后问,妈妈,是不是每个女人要有一个男人?当时,妈妈正在给花盆挖土,随口说,对呀。津子又问,那我的那个男人现在在哪儿呢?妈妈心里一征,说,你的那个男人还是个小男孩,可能流着鼻涕,光着屁股,到处跑呢。
“我小时候老对着天发呆,话特别少,老想好多没根的事儿,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我的眼睛能看到这些东西?被水烫的时候,这是我的手吗?烫是什么感觉?老是在尝试性地去感受。就好像一个灵魂,很好奇,总是在找跟身体接合的感觉。”
11岁,津子读完了琼瑶的所有小说。那时候,津子写的文章就跟别的小孩子不一样了,因为特别用情。
16岁,津子进入北京舞蹈学院成教院编导系的专家班。汇演的时候,老师要求每人编一个双人舞。
当时,来苏联专家班进修的学生多是各地方舞协的主席,歌舞团的团长等。只有津子是没有任何身份背景自费进修并且年龄最小的学生。
津子在班里找了一位年龄最大,惟一来自当地群众文化馆的业余演员,一个已带有岁月沧桑的男人,和刚刚16岁的她合跳了由她编导的《男人的心》。
“我觉得男人的心里面长的是一个女人。女人是男人的心脏。我们看到的男人都有强悍的外表,其实,他内在的情感也有温柔,细腻的需要,男人也有自我感动,自怜,自爱的一面。当他爱这个女人的时候,其实是在爱他自己。”
为了编舞,津子给自己找了一位假想的情人,班里的一个来自新疆的男演员,很高,很帅。当时,他25岁,津子16岁。在他眼里,津子不过是个小女孩。
“我当时就给自己下了一个定义,他很有魅力,我爱上了他,但是呢,我不能告诉他。那个幻想开始了以后,所有的美好,浪漫,痛苦都在不停地扩充。晚上看见他还在写作业的身影,台灯的光线,特别忧伤,不知道他在给谁写信,他去谈女朋友,还自己偷偷哭。”
《男人的心》编得很感人,汇演时得到一致好评,现场很多人都流了泪。演出一结束,津子对假想的情人一下就没感觉了,再见面,唉,他怎么脏兮兮的。津子的这段感情与她的作品同时开始,同时结束。津子至今也不否认在那个过程中她所有的感情都是真实的,如果在那个时候,对方也能把握机缘,很可能这段感情就会从舞台落实到生活里。
缘分注定那个新疆男人只是津子在作品中爱上的情人,而张长城才是她将要一生相守的丈夫。
1997年秋天的一个下午,长城在他的董事长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
“谁找高艳津子?”
“高艳津子?”
对这个并不普通的名字,长城有隐约的印象,但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和叫这个名字的女人何时何地结下的缘。
电话那边说,“我前段时间去外地演出了,查寻呼台,知道这个电话。”长城这才记起一个月前曾呼了一个没有回音的传呼。当时的古典音乐爱好者张长城赞助一些古典音乐的演出,制作人有次提及高艳津子,据说是个挺神的女人,跳现代舞的,头发长及脚裸,有通灵的本事。长城有了约见的好奇心。
可长城几乎都忘了这回事,每天应酬繁忙,随时有新的事情新的人占据他的眼睛耳朵嘴巴。如果连接两人缘分的信息在互相寻找接头的通道再遭遇一个细微的突变,比如,寻呼台漏记一条信息,比如高艳津子对信息视而不见,再比如,那只是一次普通的见面,两人的缘分很可能就止于对一个名字的好奇和遗忘,或是对一次寡淡会面的浅尝辄止。
约见那天,因为临时的工作,长城迟到了两个多小时,到达津子在现代舞团的宿舍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落坐不久,长城刚刚有了棋逢对手的暗喜,两人就争执起来,一直争到第二天凌晨八点半。争吵的具体内容两人已记不得了,总之是人类已经争执了几千年的哲学问题。争执一夜的哲学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倒是解决了两个人的爱情。
长城再次进入津子的宿舍就像是家人似的,没有预约电话,来了就来了,津子在,两人一起吃饭闲谈,津子约了人恰好要出去,就将长城留在宿舍看电视。一开始,津子还有些唐突,日子久了,津子觉得人家老来,吃闭门羹不太好,就尽可能把外边的事推掉,晚上做饭时,津子会想,今天他是不是会来,把饭多煮点吧。
一年后,张长城和高艳津子结婚了。又是一年后,他们的孩子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