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记忆 向阳雪暖

荒芜的记忆（源于真实的故事） 作者：向阳雪暖 “妈妈，这里面的人是谁啊？”小女孩指着一个荒芜的土丘问道。 “亲人……”简单的回答，女人的眼睛已经湿润。 “你跪下，好好磕几个头，以后我们可能再没机会来了……”女人欲说还休。 小女孩，跪下来，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一座无名者之墓，里面住的是一名侦查员烈士。虽然这名侦查员是有姓名的，然而由于当时的环境恶劣，他走的时候家人并未敢给他立碑。 “王明诚……” “到！” “接一号首长命令，一个月后我军要进入泗县黑塔村，命你前往侦查，务必摸清楚敌军的详细情况。”侦查连长一脸英气，说话刚毅果断。 “是，保证完成任务！”王明诚没想到他自此一去便再无归路。 那日王明诚领了连长的话，就收拾出发，由于黑塔村是他的老家，考虑到他对那地形比较熟悉，再者人多容易引起注意，因此连长就安排他一个人前去侦查。 那天的夜很静，他偷偷地摸进村子，并未与妻儿相会，而是直接找到敌人驻军之所，进行侦查。他小心翼翼地记录着侦查到的情况。由于天太黑，他想把敌情弄得更清楚些，便匍匐向前推进了一些。然而，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敌人发现了他。 “别动，举起手来……” 他想迅速撤离，此刻却已经晚了，他被包围了…… 次日，他被押到了特务的牢房。同村的一个人绰号叫：麻大万子，他在牢房里做一个小头目，是个不折不扣的狗腿子。他一眼就认出了王明诚，并且认定他是八路军的侦查员。这下王明诚在特务牢营就更加没有活路了。 牢营中有黑塔村的村民平时在那被迫做些杂活，有村民认出了王明诚，就回村告诉了他的家人。女人知道了自己的丈夫被抓了，六神无主，找来家中的大伯也就是王明诚的哥哥，商量如何是好。最后家中凑了点钱，给麻大万子，几经周折，大伯才见到了王明诚。后来大伯去求麻大万子，希望他可以帮忙保住王明诚的命。然而，麻大万子不仅不顾同乡之情反而却说，：“你兄弟犯的可是死罪，要是想他活命，至少要三十块大洋，你要是凑不齐，就不要来找我了。”大伯这下犯了难，女人也觉得很无望，本就贫苦出身的王明诚家中能有啥积蓄，那点钱还不够麻大万子塞牙缝的。 由于凑不齐赎金，特务在百般折磨王明诚没有问出什么之后，终于下了杀心。一天，王明诚在他哥哥来送牢饭的时候对他说：“哥，吃完这顿牢饭，你就不要再来了，我怕是活不了！”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不久之后，黑塔村外添了一座新坟。行刑的那天，王明诚慷慨就义了。没有人记得他牺牲的时候说过什么，也没人知道他是在何其恶劣的环境下死去的。女孩只记得女人在后来对她说：“你爸走的时候，家里连口棺材也买不起，卷了一条大席子，就埋了！”说着，一颗颗泪滴就落了下来。 小时候，我常听奶奶说这个故事，一直以为这是奶奶编的，觉得她只是在给我们讲故事。因为奶奶每次都讲得糊里糊涂的：奶奶不知道那个烈士是哪个部队的，只知道他是侦查员;奶奶不知道那个烈士当天侦查时到底遇到了什么意外，只是知道他在侦查时被捕的;奶奶不知道那个烈士在牢房营受了怎样的刑讯，只知道家里没能救出他;奶奶也不知道那个烈士是牺牲时留下了什么言语，墓地在哪儿？甚至连他的真实姓名叫王明诚还是王明成都不知道，奶奶只知道他是亲人，是爸爸。 小的时候，我大伯要入党，查成分，奶奶说：“俺舅是个骑兵，扔手榴弹，炸断了手，马儿在那一直不肯离开，直到他被敌人杀死……俺爸是个侦查员，侦查时被捕后来被冲了，就裹了条席子就埋了……俺哥王俊生是个战士，打泗县时候牺牲了……”俺是烈士家属。但是由于家庭变故，她母亲后来改嫁了，烈士家属证也留在了他大伯那里，拿不出证据，没人相信她。 起初我也只是听奶奶不断地重复着这个故事，讲述这荒芜的记忆，自己也没有往心里去，全家人也没有在意。可是奶奶就是这样叨念着，直到去年，我父亲陪她回到老家，找到家里的小辈，找到了王俊生的烈士家属证，我们才开始相信她。父亲陪着奶奶还去了一趟泗县烈士陵园，在烈士名单中找到了王俊生，然而并没有找到奶奶的爸爸。 奶奶如今年事已高，那些知道她爸爸故事的人多已不在了。我不知道奶奶是否还能在有生之年找到她爸爸的坟，只是经常听到她自言自语：“那年我才五六岁，那是我最后一次去那个坟……” 每每此时，我的眼前便浮现了那个场景，我决定用手中的笔记录下这荒芜的记忆： “妈妈，这里面的人是谁啊？”小女孩指着一个荒芜的土丘问道。 “亲人……” “你跪下，好好磕几个头，以后我们可能再没机会来了……” 小女孩，跪下来，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