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禅 | 低温女子

低温女子 ——雪小禅 一直喜欢低温一些的东西——更可靠，更稳妥，更让人有隐忍的安全感。感情亦是低温一些好，颓灿的事物总是最先落败，那开到荼蘼的花，一定落得也最急。 前几天再看苏菲·玛索的电影，只为她有些艳冷的长相。我极少看到她的笑，她总是带着一种艳寂的神情，两只眼睛如湖水一样，足以把人淹没。其实即使她没有演技，我都喜欢看——她天生具有让男人沦陷的本事。在《安娜·卡列尼娜》里，我彻底被一种低温的东西击中——她即使在最迷恋时，脸上亦是那种凛冽和镇定的表情，可我明白，她的内心已经泛滥成灾。 天生冷艳的女子最能打动人心。男人喜欢温软一些的女子，贤慧如小鸟依人，装无知。可是，女人们更喜欢冷艳智慧的女子。如王菲，喜欢她的歌迷女人居多。如张爱玲，大部分书迷亦是女性读者。 挑一个有闲的晚上看了《刺青》。我只喜欢梁洛施，戴眼镜，着男装，不笑，不似杨丞琳演的小绿，巧笑倩兮，连声音都是贱的。我这才明白，我喜欢低温的女子，她们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电影中必须有一张冷艳的脸，有绝世的孤傲，并且，非主流。 温度低的情感也比较可靠。 不疯狂，不海誓山盟，不甜言蜜语，不死缠烂打。可是，一回头的时候，他就在这，不远不近，永远在这。这实在是一种爱情的修为。少年时所有人全盼望有一场生生死死的爱恋，恨不得一起私奔才是真的，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爱全给了一个人才是真的。那时想得最多的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烂，想的是和谁谁同归于尽，爱到死才觉得全力以赴。 但低温的女子喜欢的是那种低温的爱情，不蔓延，不泛滥。她要的是冷静的温暖，要的是绵绵相思，在心里，不说出来，一个人知道就足够了。 刻骨铭心并非要说出来，低温女子喜欢沉默。就像安娜·卡列尼娜选择了一个人赴死，她知道渥伦斯基不可能和她一起去死了。男人就是这样吧，贪欢时有他，死时，未必是同谋。这场戏，苏菲·玛索演得极好，临到死，眼睛依然那样冷寂、明媚，黑裙闪耀着神秘的光芒。 能做到低温是难的。诱惑太多。低温是不动声色，是任凭外界如何诱惑也保持内心的清宁。有才有貌的女子能保持低温更是难得。 低温又是诱人的——它保持着难得的小众，不喜欢热闹，选择远行也会一个人。 耐得住寂寞——任凭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她一个人的温暖永远是温度稍冷，不一哄而上，不人云亦云，不阿谀奉承，不主动与任何人献媚交好。 个性凛然的低温女子其实心里火热，对少数的几个人火热，但不露于形，是隐忍的那种好。她安静地表达内心，用冷静的眼神，用自己的文字。 我更愿意靠近这些低温女子，喜欢她们不事张扬的态度和为人，以及对人的诚恳、品质的纯粹——虽然在现实生活中看起来有些单一，但生命的厚度与质量却指数很高。我亦愿意做这样的低温女子，不多言，淡定地生活，一个人写作，唱戏，任窗外雪飞叶落，任红尘滚滚扑打，这小小的世界，固定而清简。 枕边书极少。只几本陈丹燕的书。《漫卷西风》《咖啡苦不苦》《木已成舟》很冷静地在讲述她欧洲的游历。这是她的驿马生涯，她一个人行走，住极简单的地方，看博物馆、美术馆、教堂……用安静而清晰的文字记录着一切。她说：“有时我要长风万里，有时我要归于内心，有时我要抹去自己身上所有身份的痕迹，渴望做一个透明的人。”我喜欢她干净而透明的文字，不伤感，不火热，温度低，但直抵内心。 那时，我往往听张火丁的戏。这仍然是一个低温女子，冷艳到让人觉得不可靠近。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她的声音——真似天籁，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好。我在这样的夜晚总是往靠近窗的沙发上发一会儿呆，就着半明半暗的桔黄灯光，翻一翻线装书，听一会儿戏。 时光就这样滴滴答答过去了，一切都留不住，但我记得我内心的温度——它很低，低到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我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