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柳色陌上花

水边柳色陌上花 文 / 枫林主人 春天来了有些日子了，可现在感受起来仍旧是凉。这方面江南总归好些吧，有梅花，绿树，还有湿润的雨。然而那里的人，可能也有像我这样不满的，比如讨嫌着大风，阴天，或者湿冷。 身居其城，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心里难免会有点儿恹恹的，对于季节的感受也便来得平淡，总觉得它们理所应当，可说可不说的，慢慢地也就把那身子卧下去，头低下去，淹没在岁月里而春秋不惊。然而现在一年过去，一个冬天过去，整个人都觉得灰扑扑，凉森森的，心里也很想能有什么湿润明艳的东西来改变，于是这便仍旧使人想到柳丝，想到水，想到花开。 京城看柳色并不拘哪里，北海，景山，颐和园都好，就是在普通园子，寻常小巷，看上几眼风飘翠丝，也觉得新鲜满目。那柳丝疏疏的，嫩嫩的，在枯瘦的枝杈上挑着，便轻盈到无从言说。柳丝的绿，是绿到正好的绿，既非淡到贫弱，亦非浓到老气。它刚从鹅黄里出来，有点怯生生，但已经禁得住寒意的风，它还没有见过世面，不着急马上世故，于是就在绿中停住。柳叶因为嫩而所以滑，雨沾不上，尘沾不上，它只在春光里油油地亮，柳枝因为细而所以轻，垂不由它，飞不由它，它只由着风儿飘飘荡荡。绿不堪描，弱不堪握的柳丝，真是惊醒浊目，撩醒倦心的尤物，又是点染水岸，挑翠空城的上品，就是看着小孩子们拿来编个柳圈戴在头上，掐个柳笛吹在口里，也觉得别有意思。 柳色已是这样好，而生在水边，舞在水边的柳色，就更加妙不可言。湖中的水，绿绿的，泛着柔波，柳枝软软地垂向水边，绿翠杂错，摇动交染，好似铺着一面柔腻的绸缎。非但柳色如此，便是花枝，叠石，廊榭，一经挨了水，也要透出多少的空灵来。一个人，少年的，成年的，或男子，或女子，就这样立在水边，坐在水边，看着自有一种沉静，一种诗意。那人或是思人的吧，对着水，对着波光，意念不禁而悠，心神不禁而漾，还有什么人是思不到心里的。那人或是散愁的吧，对着空阔，对着浩淼，还有什么愁是不能随水散去的呢。 正如柳色离水而不活，花开离陌亦无媚，故而寻花，赏花，除了水边，也更在山野的。悠远的青陌，软媚瑶烟，古道长亭，在这个曾经秋叶飘零之地，在这个曾经大雪茫茫之地，甚至是拱手一别，黯然神伤之地，现在却正开着一片片烂漫的花阵。浪迹青衫，江湖儿女，或是公侯王孙，红袖钗裙，想必在这里也有过赏花一日，只是那天的红衫白马，油壁香车，那天的风软齐眉，桃花流水，已无从记，无从知，现在尽然化作了这片陌上花开，嫣红满天。 似这般花枝垂垂，风过如雨，思及黛玉在此，便要说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我说，她太伤感，怪到花身上，连花也跟着伤感。 你说，花开悠静，只为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