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独自开
——逸野
天还寒冷,去冬的雪尚未化开,梅花开始酝酿一个花季。北风凛冽,寒气逼人,落尽了黄叶的躯干,龙骨虬枝,笑傲长天。可以等一等吗?等到冰雪消融春满人间?可以避一避吗?避开这冷酷无情的风刀霜剑?梅花把一个个花蕾点上枝头,矜持浅笑,满脸坦然,仿佛在说:这是我的季节,为什么不灿烂呢?这是我生命的花期,为什么不微笑呢?
梅花是清瘦的,因为刻骨的思念而清瘦。那份眷恋,从唐宋一直到今朝,浅粉素白,点点滴滴蔓延开去。撒落地上的,变成离人的泪,随水东去的,化成乡愁的诗,或是忧伤,或是欣喜,都是因了梅花的名,借了梅花的景吧。
梅花是轻灵的,高洁好似仙灵下凡。大片的梅林盛开之时,远看白雪苍茫,待到一朝花落,纷纷扬扬随风飘舞,说不尽的凄绝唯美。倘若赏花的人恰是个多情的种,忍不住掬起一捧花雨,把心中那些沉落经年的郁悒,悉数托付给梅花,也就沾染了几分梅花的诗情画意了。
印象中见过的梅树大都很苍老,老得弯腰驼背,骨节横生。更有老树新芽,梅花像是一个个俏皮的精灵,在老丑扭曲的树身上轻灵起舞,与历经岁月沧桑的树干形成鲜明的反差。这也是自然之神的神来之笔,树身越是丑陋苍老,梅花越是娇美清丽。
梅花开时,我爱找个清净的日子,梅林里随心走一走,然后,随意在某一棵老树旁静静地坐着,闻着花香,看着花开,听着花语。我没有想过喜欢梅花的理由,就像我曾经喜欢过的一个人,实在是说不上理由的。小小的白梅是我尤其喜爱的,玲珑的花骨朵,精致的花瓣,从深色的老树上跳跃而出,仙气逼人,令人惊叹。我会微闭了眼睛,倚靠在梅树上,听无数的白梅花在树林里轻轻吟唱,经久不绝。
安静了心,可以听见以前没有听见的声音,看见以前忽略了的风景。曾经很在意跟谁一起赏花,后来懂得,无论跟谁,最后遇见的还是自己;曾经很在意成败,后来懂得,随缘才是最高的智慧;曾经很在意地久天长,后来懂得,越是想拥有的,失去得越是彻底;曾经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后来懂得,没有了自我的世界看不见阳光。
梅花孤独吗?想必是孤独的,既然为梅,怎能不孤独?梅花欢喜吗?想必是欢喜的,此生为梅,怎能不欢喜呢?
梅花开时,我喜欢走在梅香深处。也许,我会想起一些旧人,一些旧事,满怀的愁绪随着落花飘了一地;也许,我什么也没有想,只是看着花开,闻着花香,听着花语,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