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梦
小时候,像我们这样普通的家庭一般都有两三个孩子,那时的大人不太管我们,小一点的孩子就跟着大一点的孩子后面玩耍。我们那个年代除了跳皮筋、丢沙包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新鲜的游戏了。那时,我们最盼望的就是星期天去铁道边看火车。
小时候我们住的地方,离铁路的西站不远,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可以听见火车的叫声,因为年龄小,铁道附近又很危险,通常大人是不允许我们去铁路边玩耍的。
我们邻居有一个姓陈的伯伯,他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他性格温和也很喜欢孩子,他经常会在礼拜天带我们一帮小孩子一起去西站看火车。那一年我八岁。
看火车是孩提时很开心的事,我们去的时候会带着小刀,小铲子和妈妈们亲手编织的塑料网兜,我们不仅要看火车,还要在周围的野地里剜一些野生的荠菜回来。
西安的火车东站是调车站,西站是货运站,我们经常去看火车的地方在货运站出站口的西边,在那里有大片大片的野地,庄稼,可以看见很多的货车,还有西去的载满客人的列车。
小伙伴们都喜欢在空旷的田野里疯跑、玩耍,而我则喜欢静静地坐在陈伯伯的身边听他讲铁道那边的故事。
人小的时候,视野也很小。我童年的地理边界就是我生活的周围大约十里地以内的地方。我想象不出来世界有多大,也想象不出来火车会把人们带到的是怎样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
陈伯伯是上海人,他告诉我他就是坐着火车从上海来西安的,上海很远,从上海到西安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没有南京长江大桥的时候,还要乘轮渡过江。
妈妈也是上海人,我们厂里有很多都是从南方来支援大西北的外地人。当年我也是妈妈抱在怀里,坐火车从上海来到西安的,可我已记不得我曾经坐过火车,也记不得火车里面是什么样子、人坐在里面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火车吼叫着从东向西而来,它拉着长笛,冒着白色的烟,像一条长龙,威猛而有力地从眼前冲过。火车快到跟前的时候,我会捂住耳朵,兴奋地看着一扇扇小窗从眼前飞驰而过。火车过后我会小心翼翼地走到铁道边,用小手摸着发烫的铁轨,心里在想,远方是怎样一个神秘的世界?远方,会有怎样的人群和怎样的故事?
那时候,有个小小的梦想,长大以后一定要坐火车到遥远的地方去,看看我没有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每一次去西站玩,我都会把口袋里的硬币放在铁轨上,然后看着火车轰隆隆地奔驰而过。硬币会在火车强大的速度和冲力下变得像纸片一样薄而光亮,我收集着每一片被火车碾压过的硬币,像是收集着我童年时的快乐和幸福的幻想。
有时候,陈伯伯也会给我们讲远方的故事,讲他走过的每一个城市,和他见过的大海、森林、湖泊。我的视野在火车的呼叫声和陈伯伯的故事里一天天开阔而丰富起来。我想象着,有一天我快快地长大,我也要坐着火车,走遍东西南北所有的城市。
冰冷的铁轨就是我孩提时最近的快乐,铁路的尽头就是我那时最遥远的梦想。
铁路边是很宽阔的菜地,坐在铁路边上,悠悠的风暖暖地吹过,火车承载着童年的希望和梦想从我心中驰过。
那时候,我知道我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碑林 /2003年9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