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年，重修六合县儒学记

背景 1514年五月，阳明先生从滁阳至南京。十月，应天府六合县县令万廷珵、教谕徐丙重修六合县儒学，当地民众诚以相助。十二月，竣工。当地一位秀才详细记录了本次六合县重修儒学的经过，并请时任南京鸿胪寺卿的阳明先生为之作记，1515年正月，阳明先生写下本文。先生认为：诚之易以感民也，民之易以诚感也。明德亲民，以诚治国，则天下治矣。 六合县儒学就是今江苏南京六合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六合文庙，位于六合区复兴桥北侧巷内。 原文收录于《全集》中册卷二十三外集五第九九二页。 原典 乙亥(1515) 六合之学，敝久矣。师生因仍以苟岁月，有司者若无睹也，故废日甚。正德甲戌(1514)，县尹安福万廷珵(chéng)氏既和辑其民，始议拓而新之。 维时教谕长兴徐丙氏来就圮(pǐ)舍，日夜砥(dǐ)新厥(jué)士，尹因谓曰：“子为我造士而讲肆无所，斯吾责，何敢不力！顾兵荒之余，民不可重困，吾姑日积月累而徐图焉，其可乎？” 民闻，相谓曰：“学谕方急训吾子弟，无宁居；尹不忍困吾民，而躬苦节省，吾侪(chái)独坐视，非人也。”于是耆(qí)民☆李景荣首出百金以倡，从而应者相继，不终日聚金五百，以告尹。 尹喜曰：“吾民尚羲若此，吾事不难办矣！然吾职务繁剧，孰可使以鸠吾事者乎？” 学谕曰：“尹为吾师生甚劳苦，父老奋义捐金，既费其财，又尽其力。而与一二僚，请无妨教事以敦(dūn)。” 民闻，相谓曰：“尹不忍困吾民，学谕方急训吾子弟，又不忍吾劳，而身董之，吾侪(chái)独坐视，非人也。” 于是耆(qí)民王彰、陈模首请任其役，从而应者十夫，以告尹。 尹喜曰：“吾民尚义若此，吾事不难办矣！”提学御史张君适至，闻其事而嘉之，众益趋以劝。 十月辛卯，尹乃兴事，学谕经度规制以襄(xiāng)☆，训导某、典史某察其勤惰，稽(jī)其出纳。修大成殿，修两庑(wǔ)神厨；库前为戟(jǐ)门，又前为棂(líng)星门，又前为泮(pàn)宫；坊皆以石；殿后为明伦堂，为东西斋，又后为尊经阁；明伦堂之左为三廨(xiè)，以宅三师；前区三圃，圃前为名宦祠，又前为乡贤祠，又前为崇文仓。明伦堂之右为致斋所，又右为馔(zhuàn)房，又右为射圃，而亭其圃之北，曰“观德”；致斋之外为宰牲所，又前为六号；凡为屋百九十有七楹(yíng)。 十二月丁巳，工告毕役，未逾时也。闾闬(lǘ hàn)☆之民尚或未知其兴作，闻而来聚观者，皆相顾唶愕(jiè è)，以为是何神速尔！是何井井尔，焕焕尔！庠(xiáng)生☆某撰考其事，来请予记。予曰： 甚哉！诚之易以感民也。甚哉！民之易以诚感也。有司者赋民奉国，鞭笞(chī)累絷(lèi zhí)☆，不能得，则反仇视。今县尹学谕一言而民应之若响，使天下之为有司学职者咸若是，天下其有不治乎？此可以为天下之为有司学职者倡矣！民之爱其财与力，至争刀锥(zhuī)，靳(jìn)☆举手投足，宁殆其身而不悔。 今六合之民感其上之一言，捐数十百金，效力争先恐后。使天下之为民者咸若是，天下其有不治乎？此可以为天下之民倡矣！民之蔽于欲而厚于利，苟有以感之，然且不惮(dàn)费己之财、劳己之力以赴上之所欲为；士秀于民而志于道，修其明德亲民之学，以应邦家之求，固不费财劳力而可能也。苟有以感之，有不翕(xī)然☆而兴者乎？ 吾闻徐谕之教六合，不数月而士习已为之一变。使由此日迁于高明广大，以洗俗学之陋，则夫兴起圣贤之学以为天下士之倡者，将又不在于六合之士邪！将又不在于六合之士邪！ 注释 ☆耆民：年高有德之民。 ☆襄：帮助，辅佐。 ☆闾闬：指街坊，里巷。 ☆唶愕：赞叹惊愕。 ☆庠生：古代学校称庠，故学生称庠生。为明清科举制度中府、州、县学生员的别称。 ☆鞭笞累絷：用鞭子抽打，拘囚。 ☆靳：吝惜，不肯给予。 ☆翕然：安宁和顺，一致称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