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书信：1520年，复唐虞佐

背景 唐虞佐名龙，1477—1546，字虞佐，号渔石，今浙江省金华市兰溪人，王阳明好友。正德三年(1508)进士，嘉靖十一年(1532)进兵部尚书，总制三边军务。唐龙文颇具浩瀚之气，擅长写诗。生平事迹见《明史·唐龙传》。 唐龙和王阳明有着深厚的友谊。1520年，阳明平叛宁藩之乱后，张忠、许泰等群小鼓动武宗南下亲征，借口剿灭宁藩余党，屡屡在武宗面前诬陷阳明，并抓捕阳明弟子冀元亨，欲置阳明于死地。唐龙由云南按察使转任江西按察使来到南昌，查明原委后，立刻上疏武宗，力辩阳明清白，并恳请武宗撤军回朝。通过唐龙及张永等人的努力，王阳明平叛首功得到武宗认可，并命他兼任江西巡抚。 公务之余，唐龙还和王阳明切磋学问，推助了王阳明“致良知”学说的形成。这是1520年阳明在南昌写给唐龙的一封论学书信。 原典 庚辰(1520) 承示诗二韵五章，语益工，兴寄益无尽，深叹多才，但不欲以是为有道者称颂耳。“撤讲慎择”之喻，爱我良多，深知感怍(zuò)☆。但区区之心，亦自有不容已者。 圣贤之道，坦若大路，夫妇之愚，可以与知。而后之论者，忽近求远，舍易图难，遂使老师宿儒皆不敢轻议。故在今时，非独其庸下者自分以为不可为，虽高者特达，皆以此学为长(cháng)物☆，视之为虚谈赘(zhuì)说，亦许时矣。当此之时，苟有一念相寻于此，真所谓“空谷足音，见似人者喜矣”。况其章缝(zhāng fèng)☆而来者，宁不忻忻(xīn)☆然以接之乎？然要其间，亦岂无滥竽假道之弊！但在我不可以此意逆之，亦将于此以求其真者耳。正如淘金于沙，非不知沙之汰而去者且十九，然亦未能即舍沙而别以淘金为也。 孔子云：“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孟子云：“君子之设科也，来者不拒，往者不追。”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盖“不愤不启”者，君子施教之方；“有教无类”，则其本心焉耳。 多病之躯，重为知己忧，惓惓(quán)☆惠喻及此，感爱何有穷已。然区区之心，亦不敢不为知己一倾倒也。行且会面，悉所未尽。 注释 ☆怍：惭愧。 ☆长物：原指多余的东西，后来也指像样的东西。唐·白居易《销暑》诗“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 ☆章缝：“章甫缝掖”的简称，指儒者或儒家学说。词出《礼记·儒行》“丘少居鲁，衣缝掖之衣；长居宋，冠章甫之冠。” 章甫是古代儒士戴的一种礼帽；缝掖是古代儒士穿的一种大袖单衣。 ☆忻忻：欣喜得意。 ☆惓惓：深切思念；恳切诚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