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马槐》
1
风吹过来的缘分,有三重:
一重,缘于山水领养
二重,缘于历史误读
三重,缘于一次歧义的远足
上得岸来,过客们方得面面相顾
认不认识?清不清楚?
我咋看那棵老树,都像是一本绝版的古书
……
建安11年,曹操51岁,征高干,写《苦寒行》
2018年,端午前一日,我与儿子——他7岁——过曹操驻马处
2
一千八百多年,时光并非只是贴着羽毛滑行
并州,曾经是北方的一场大病
壶关似悬壶,岂无济世郎中?
将军医痈,月光如水洗刀弓
万千哀锋归来
羊肠坂一提气,抑扬顿挫,谱下的是另一版广陵散
老黑槐,面色越来越沉、
越难看……
3
一千八百多年,不会一念成空
分分合合,日月交映
总是神州故土,总看不够、看不清
山几重?水几重?云几重?
层层波纹,缠在身,勒透骨,浸入心
一半身体,已长成山石峥棱
另一半还在托举着四季运行
稀疏的绿意婆娑,年岁稍长的过客们
一顾,一冷醒
我相信一棵大树,最终倒下时,不是巨悲
而是悄无声息地……
因为身体虽沉,灵魂却是清的,并因而轻
把属于山的,还给山——
属于水的,还给水——
属于风云的,还给风,还给云
4
年代太久了,曾经拴紧的嘶鸣,已了然无寻
曾经挂剑倚戟的枝柯,也老得无复辨认
但我相信,你向上的姿势,不会仅止于眺望
你身体内的折戟、沉镞、断刃
不会被意念研磨成尘
日昃之时、月圆之夜,金属之间的撞击声
仍会漫过那些蝉咏蛙吟,直击那些分量稍重的
雄性之魂
5
如今,山水俱闲
候鸟安然落脚、或继续徙迁
老黑槐,卸下部分鳞甲,仿若将军归田
发梢上的嬉闹和争吵,听到了
枝下,女人和孩子的一阵小跑,看到了
但可以打盹儿,好似啥也没听、没看
独自咀嚼的时光,似茶:静、净、软……
微苦,回甘
儿子,显然不理解父亲的拖沓与踟蹰
也不明了某些行人的渐渐减速
拍照的那一刻,他斜倚栏杆、背负大树
在熙熙湍流的人群里,像块小小的岛屿
显得有点孤独
20180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