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感怀
文/老姜
车如一叶,在沙海中漂浮。
有人说,月牙泉就要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到了月牙泉边。车停下,一弯清泉就在面前,如女孩的眉目,温婉清亮,盈盈一脉。水里,有天光,有云影,还有几尾鱼儿摆着尾羽,游来游去,浑忘却这儿是沙漠。
水边薄薄的苇草,一丛一簇,营造出一片微型的江南山水。
再旁边,树林一簇,丛杂着青绿和阴翳,还有三两声鸟鸣。林荫中,有寺院,有粉墙,还有一阁高耸,俊俏而洁净,秀挺如小杜的诗。
月牙泉后,就是鸣沙山。
人踩着流沙,一步一退,登上山顶。放眼望去,只见平沙千里,浩浩无边,天圆地阔,人如一蚁,一种恓惶之情,油然而生。难怪古人漫行沙漠中,总会留下无边浩叹。其实,面对千里沙漠,谁不做如此感叹?天地广大,人生短暂,自古而今,慨莫能外。
如果说,月牙泉、鸣沙山在敦煌风景中是小品,是绝句,是感情的铺垫,那么,莫高窟壁画则是故事,是小说,让人感激起伏跌宕。
莫高窟离月牙泉不远,几十公里的路程。
走进洞窟里,一洞一洞地游览,人,已失语,已感到了语言的贫乏。面前壁上,色彩,在自然地流淌;线条,在自由地挥洒;微笑,在轻盈地绽放。所有那个时代的生活,都在这儿重现:胡人骑着骆驼,卷须花袍,一路驼铃叮咚,走入这儿,正在小憩;二八女郎,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衣带随风,眉目温婉,正从壁画上足踏祥云,缓缓而下;佛祖合什,或单掌竖起,或双掌合拢,脸上神色淡定纯净,如午后暖阳。
这样的微笑,使人亲切。
这样的轻盈,使人悠雅。
只有把生活过成诗情画意的人,才能画出这样的画。只有把佛放在心中,把敬畏放在心中的人,才能画出这样的画。水泥楼中,玻璃窗内,红尘滚滚中,产生不了这样的风度,这样的潇洒,这样的典雅,就如水泥地里,长不出碧绿的草芽,开不出精致的花儿一样,所以,也产生不了这样的绝世珍品。
这,是古人的幸运,是今人的悲哀。
走出莫高窟,置身沙漠中,我在自失中有一种自豪,一种沉静,一种出尘之感。
宇宙,是永恒的;人生,是短暂的。人,在自然中的奋斗,总有一种宿命的悲剧。但是,就如长河落日一般,这种悲剧,不是悲伤,而是悲壮,是悲壮中呈现出的一种宏大,一种豪迈,一种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