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青
一地菜花香
古稀之年,本当安享天伦,可母亲却每天为菜地忙。
种菜是细发活儿。翻土,播种,施肥,浇水,锄草,捉虫子,每一道工序都要亲力亲为,出力流汗是免不了的,像锄草、捉虫子更要细心侍弄。家里很多年没有种地了,如今年纪大了,更不想让母亲像年青时候一样辛苦。劝她很多次,吃完饭,去楼下打打牌、聊聊天多好,也是村里很多同龄人的日常。可母亲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就想种菜。
去年初秋,找来一台铲车,推平一块荒地,又从附近的养殖场分别拉来一车猪粪和鸡粪摊平,母亲的种菜事业开启了。
母亲根据节气,在地里种上了白菜、萝卜。自从菜籽落地,这片菜地就真正挂住了母亲的心。
计算着日子,该出苗了,母亲每天都要去看一次。电话里,母亲的话题多是小菜苗长出多高了,有几个地方出苗不匀要等再大点补栽了,邻居家菜苗不够也补栽咱家的菜苗了。因为地离家还要走半个多小时,往返一个多小时还是挺远的。母亲有时候坐公交车去,有时候坐邻居家的顺风车去,没有车时只好走路去,但还是乐此不疲。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母亲的精心侍弄下,菜苗长势喜人,绿莹莹的叶子在秋色的阳光下闪着光,透着亮,生机勃发。
突然有一天,母亲发现菜叶上有被虫子吃后留下的孔,并且越来越多。这可让母亲心疼坏了,搬个小板凳坐在地里,戴上老花镜,一棵一棵菜上开始捉虫子。后来邻居说用花椒煮水放凉后喷洒可以杀死虫子,又进行尝试,也有点效果,但捉虫的活儿一直持续到白菜长到膝盖深的时候。
捉虫子要趁早。每天清晨,阳光还不太强,露水还没有落下,虫子正出来放风的时候最合适。菜小,可以搬个凳子坐着捉。待到菜长大了,只有弯着腰低着头,手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捋,外面翻看完再一层一层往里直翻到菜心,从根部找起一直到叶梢。翻不了几畦就感腰酸腿麻头也开始发昏,可是狡猾的虫子在这样全方位扫描无死角的情况下仍然能逃过抓捕,继续祸害菜叶,真是相克相生啊。
好在小小的虫子阻挡不了大势所趋。阳光正好,雨水充足,肥力相当,再加上母亲的精心呵护,所种的白菜、萝卜都获得大丰收。到冬天将至时,拔出的萝卜又大又脆,埋在土里,储备足了过冬的所需。白菜放满了一个房间,全家人整个冬天都没有再买过白菜。
今年的春天特殊,但丝毫也没有影响到母亲的菜地。春光温煦,除了明媚人们久在阴霾下的心境,也让母亲种的菠菜、蒜苗、小葱感受到春的召唤,纷纷舒展腰身向着天空生长。正当时的春雨簌簌落下 ,滋润了土壤,它们抽枝拔叶,把菜地妆点得郁郁葱葱 、生机盎然。每个看到母亲菜地的人都夸菜长得好,全家人也吃上了无公害绿色蔬菜。看到自己的劳动创造了价值,母亲心里也充实了。
在儿女眼里,与共和国同时代的母亲,年青时都是出过大力气的。看到和她同龄的邻居们早已过起了养老的生活,而母亲却一定要去种菜,心里真是别扭不过来。
母亲说,人还是得有点事做的,不然就成废人了。一直辛勤劳动的母亲总是闲不下来,每天早早起床整理家务,做饭洗衣,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有时间就跑到菜地,浇水,拔草, 松土,大的小的,高的矮的,每一棵菜都整理得舒舒服服的。
有时候看母亲那么累,不禁说她,种那么好干啥?草不拔也不影响长菜,又吃不完。母亲说,干啥都要向好,草长得比菜高像啥样子。邻居家没有菜了,母亲经常把自己种的菜送给他。我说你这么大年纪了种个菜多不容易,他们年经咋不自己种呢?母亲说,人家帮咱搬重东西你咋没看到呢?这点菜不算啥。
母亲把种菜当成了她的事业。她通过自己的事业,活出了被人需要的价值,活出了要干就干好的执着,活出了善良和感恩,活成了一个身上有光、照亮周围的人。
弟弟给母亲买来一辆小巴士四轮电动车,从没驾驶过代步工具的母亲经过学习,可以自己开着车去种菜了。
上周回去看望母亲,母亲开着车,我坐在她旁边。驶往菜地的路上,春风拂面,柳丝吐翠,母亲和我仿佛都年轻了十岁。 来到菜地,我被眼前怒放的一片金黄震撼了,阵阵花香扑鼻,正是幼时留在记忆深处家乡的味道。
闭上眼,那个年轻的妈妈,牵着小女孩的手,正从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丛中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