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怀德/三姐妹的故事

三姐妹的故事 拜怀德 1938年的深秋，陕西三原北塬徐家村一位26岁的黄菊英怀着沉甸甸的五个月身孕，小脚碎步，跟随着丈夫，艰难地沿着崎岖山路去田间收获苞米。才下过雨，山路泥泞，摇摇晃晃的妻子一不小心从山间小道滑向路旁的山沟。沟深坡陡，孕妇哭叫着，翻滚着，骨碌碌顺着山坡往下滑约十五六米摔在一个石头平台上。前行的丈夫听到哭叫声回头看时，妻子已躺在沟下深深的地方。情急之下丈夫火急扔下手中的工具，迅速跑过去，看见妻子浑身泥泞，衣服已经划破，怀孕的肚皮裸露着，一起一伏的腹部肌肉显示着两个生命经受惊吓创伤后肺部紧凑的呼吸和心跳加速的脉搏，不由心里惊恐而失措。妻子苍白的脸上滴着鲜血，丈夫搀扶起妻子，一步一滑小心翼翼爬上山路，用小毛驴把妻子驮回家。经过这一场劫难，妻子几日来浑身疼痛，不思饮食，一心想回娘家看望母亲。山间农村缺医少药，丈夫无能为力，只好用小毛驴送妻子回娘家将息养病。母女相见抱头痛哭，睡在一起相依为命，三天三夜说不完母女之间的骨肉亲情。到了第四天早晨，妻子脸色苍白，气如游丝，在爱与痛中紧紧地握着母亲温暖的手，慢慢地闭上双眼，26岁年轻的妻子与腹中的胎儿一起撒手人寰，苍天为之垂泪！妻子去世留下三个女儿，老大朵朵六岁，老二娣娣五岁，老三果果七个月。为了抚养三个孩子长大成人，丈夫起早贪黑，耕种三亩薄田，养家糊口，大女儿像妈妈一样照顾着两个妹妹煎熬着日月。朵朵抱着半岁多的妹妹果果，没有奶，连维持生命的起码饮食都很困难，妹妹哭了，朵朵抱着妹妹，口对口地喂水；饿了，嚼一口馍馍，自己舍不得咽到饥饿的肚子里，口对口喂给妹妹。有时果果哭闹不止，朵朵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包裹着妹妹，一边轻轻地拍打着背部，一边摇晃着，“嗷——嗷，乖——乖，娃娃吃奶奶”。朵朵看样学样反复咏唱着孩子过家家的民间口歌，可娃娃哪儿有奶吃呀！妹妹依然哭闹不止。晚上，朵朵把小妹妹揣在怀里，用自己微弱的热量温暖着小妹妹，娣娣也依偎在姐姐身旁，姐妹三搂在一起，抱团取暖睡觉。早晨，朵朵总是起早，从室外抱一堆柴草点着，把两个妹妹的衣服烤热后再给她们穿上，天寒地冻，孩子们盼望着寒冬早点过去。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要照管好两个小妹妹实在力不从心，恰好婶娘家多年没有生育，五岁的娣娣拽着姐姐的衣服，哭闹着被叔父抱过去当了女儿。过继不久，娣娣为婶娘添喜，怀孕生子，由此一发不可收拾，差不多每隔一年半左右就生一个孩子，娣娣成为叔父家天然的小保姆，背大一个小弟弟，再继续背第二个，第三个，等几个弟弟能放开手脚时，自己年龄已大了，完小没毕业十九岁结婚生子，由此十年连续生了七个儿女，跟随着丈夫五湖四海游历，传宗接代，成为名副其实的的家庭主妇。朵朵精心管理小妹果果，由于生活困难，营养太差，直到三岁体弱多病的小妹妹不会走路，每天趴在姐姐的背上，管吃管喝管睡觉，除此，朵朵还要帮助父亲做饭，收拾家务，承担起家庭主妇的责任。朵朵心灵手巧，稍大一点，学会裁缝衣服，随便找来一块布料，都能给妹妹一针一线做成一件衣服。几年后，父亲续娶了个后娘，连生四个孩子，朵朵以大姐的身份责无旁贷地一个一个把他们拉扯长大。天佑良人，一株瘦弱的小草在风雨中成长，百折不挠。小果果四五岁后慢慢健壮起来，她个性要强，不欺弱，不畏强，和姐姐一块放羊，给小毛驴打草，上山捡拾柴禾，拉风箱做饭，用灰灰菜叶的液质洗衣服，帮助姐姐和爸爸做着力所能及的家务事。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姐妹俩相依为命，出落得像花儿一样，如影随形地飞奔在田野上，挖野菜，度粮荒。穿梭在房前屋后，养鸡又喂羊。日月周延，朵朵出嫁了，果果肩负起姐姐的全部责任，黎明即起，清扫家院。十八岁果果也出嫁了，她的娘家就是姐家，有点好吃的都要先给姐姐送去。如今，大姐朵朵88岁，娣娣87岁，果果82岁，三位姐妹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在基督的保守下枝繁叶茂，健康地生活着。她们都是五世同堂的人家，儿孙们合众将近二百口人，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互相走动，亲亲热热，讲不完的故事，拉不完的家常，血浓于水的人间情爱，浸润着，漫延着，书写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2020.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