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国祥 朗读:懿靖
父亲的自行车早在计划经济年代,物资匮乏,收入低,老百姓根本就没有闲钱购买大宗的生活用品,自行车在乡下更是稀缺之物,记得在我童年时,因人民公社的粮站坐落在我村附近,需要几个搬运工,需要我村委会帮助,父亲身材魁梧,被村委会选中了,于是父亲就在生产队劳动之外,多了一份搬运工的活儿,条件是耽误了生产队的活儿减掉工分,粮站会按出工的多少给付高一些的工资,并且是按月开的现金,(那时村里是年底结算时才发一些现金的),于是父亲用辛苦换来了比别人家略好一些的经济条件。父亲正值壮年,梦想着能有自己的一辆自行车,计划经济年代,没有票儿是买不到的,于是父亲就积少成多,有余钱就买一个自行车零件,并从乡废品收购站以废铁的价格买了两个旧的车轮挡泥板,打磨掉铁锈,刷上黑漆,零件越来越多,最后买来了自行车的主体,铅皮铁管的三脚架,经过一年多的积攒,零件总算是凑齐了,父亲攒车期间兴奋的像个孩子,那种乐趣无以言表,刹车拉线是用8号铁丝自制的,父亲还让母亲用结实的粗布手工缝制了一个自行车座套。于是我家有了村中少有的交通工具---自行车---。父亲骄傲的骑着它去粮站上班,(其他人都是走着去的)街坊邻居有事儿也少不了来借用,让我有了一种优越感,因为父亲的勤劳节俭,心灵手巧,困难的日子在希望中度过,累且快乐着。
七十年代,照相是件奢侈的事情,村中是万万没有的,只有到县城的国营照相馆去照,记得那年我六岁,弟弟两岁,当时虽然困难,可母亲依然是个有情趣的、热爱生活的人,为了留下永久的纪念,我们一家四口骑上心爱的自行车,父亲让我坐在车梁上,怕我硌屁股,母亲用一个棉褥子绑在车梁上,母亲抱着弟弟坐在后座上,我们一家人向县城快乐的出发了。
记得那是1976年的夏天,文安县下涝雨,雨勤田涝青蛙多,路上的小青蛙崽子密密麻麻的乱跳,母亲说青蛙是益虫要父亲注意些,可还是有的小青蛙被自行车车胎轧爆肚皮,劈啪作响。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县城真热闹啊,我这个小村里的孩子,从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呀!东张西望,兴奋极了。县城的大十字街有钟楼商场,照相馆在钟楼商场偏西侧路南,照相的师傅安排好我们四个人摆好姿势,母亲抱着弟弟和父亲坐在凳子上,我站在一旁,要求要面带笑容,还有一个很大的四方型的白布做的灯罩,在我们右前方照着我们,照相机是一个方型的黑色的箱子,前面是镜头,后面用黑布遮着,照相师把头伸进黑布里去,说笑一笑,然后咔哒一声就照好了。照完像后,在大十字街的一家小饭店吃饭,父亲还破天荒的花5毛钱点了一个荤菜,母亲还埋怨太破费了,不如点黄豆芽量大实惠。下午我们高高兴兴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骑到温辛杨村东,淘气的我不听父亲的劝告,把脚抬到挡泥板上玩儿,脚被前轮带进前叉管的缝隙里,把肉皮磨破了,疼得我大哭,父亲又疼又恨,责怪我一番,简单的包扎后,继续骑车回家。几天后得到照相馆的通知,我们的相片洗坏了,并表示抱歉,可以免费再照一次,因为我的脚伤没好,行动不便,这次补照就没带我去,就这样,我家第一次的全家照上就阴错阳差的缺了我。这辆自行车为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农闲时母亲养了一口猪来增加收入,父亲带着我去村东北方向的田里打野菜喂猪,去时用麻袋垫在后座上,软软的,一点也不咯屁股,到了地里,父亲教我认识各种野菜,如马齿菜、老关金(又名车前草)、涝里(又名灰灰菜)等等,还特意为我做了一把小小的打菜刀,地里野菜很多,边打边装到麻袋里,打多了再压实一些,尽量多打些菜带回家,天气炎热,口渴了就喝田边渠里的雨水,甜甜的,打满两麻袋后,用麻绳绑到车后架上,我个子矮,上不去了,父亲把我抱到装满野菜的麻袋上,软软的舒服极了,骑上车满载而归,那是儿时最幸福的时光了。
转眼我到了十多岁,小伙伴们都去学习骑自行车,我也求叔伯大哥礼拜天带我去大麦场教我学骑车,大哥找来一根长长的木棒,绑在车后架上,以免摔倒后砸到我的腿,他在后面扶着车,让我爬上车,大胆的向前骑,我个子矮腿儿短,蹬不到脚蹬板,他就教我骑到大梁上,上面绑个小褥子当做车座了,骑着骑着,大哥偷偷的松了手,我就晃晃悠悠的起航了,围着大场转了几圈,骑累了,大喊如何才能停下来,大哥让我撞向柴堆或麦秸垛,于是我就照做,前车轮插进柴草里,我也沾了满身的草,有惊无险,终于停下了车,我就这样累且快乐的学会了骑自行车。
父亲的自行车,伴我走过了难忘的幸福的成长时光,即使后来我有了摩托车,面包车,小轿车,但父亲的自行车,却深深地印刻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终生难忘。
2021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