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读书】李东辉:《我的梦想,我的超越》

【为爱读书】李东辉:《我的梦想,我的超越》

2022-04-17    17'58''

主播: Z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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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
我的梦想,我的超越 作者:李东辉 超越自我是一种状态,一个过程,是一辈子的事;梦想的实现是四季轮回中一朵春花的绽放,是岁月河流中一个涌起的浪。——题记 六月八日,大雨如注,这该是今年入夏以来第一场像模像样的雨了。北方夏天的雨越来越让人失望了,少有了从前的酣畅淋漓,多了些扭捏吝啬之态。如今天这般让人生出几多豪情的雨委实难得了,所以很为这雄性十足的雨而兴奋,而激动。至于能否按时参加下午的第七届“繁荣文艺奖”颁奖仪式似乎无关紧要了。 几天前,就接到市文联通知,说我那本散文随笔集《黑暗中的触摸》荣获市第七届政府“繁荣文艺奖”。这是我继五年前获市第六届政府“繁荣文艺奖”之后,再一次获得这个很为一些作家看中的奖项。作为一名靠写作给自己找路的人,能出书,并获奖,大抵该算得上是一次春花的绽放,一个涌起的浪了! 当作家,弄文学,本不是我矢志不渝的梦想。八十年代初的大学生被视为时代骄子,作为这众多骄子中的一员,难免有许多不着边际的梦想。那时的我没有被困厄,被限制的存在感觉与认知,因而也谈不上超越意识的觉醒。直至我二十三岁到来之前的那个隆冬时节,命运之神通过病魔的手将我扔到生活的荒郊野外之后我才算上了正路,其标志就是在看到困厄与限制之后,我有了明确而执着的梦想,开始了不懈地追求与超越。 那是一段既短暂又漫长的时光。当年轻的生命用了整整十八个月穿越了险象环生的死亡地带之后,我突然发现我已被命运之神放逐到一个比噩梦还要可怕上千百倍的荒野地带,环顾四野,死一般的沉寂,太阳不见了,光明与色彩退到了记忆的深处。二十三岁的生命成了一张被曝光的胶片,任我如何, 歇斯底里,也唤不回过去的好时光了,“是活着?还是死掉?”这成了一个问题。这问题是一道必答题,想绕是绕不过去了。于是,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估算着它的高度,和超越这高度所需要的信心与能量。我犹豫着,彷徨着,就在我一点点将“无光明,毋宁死”的砝码压上去的时候,一个声音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穿过黑暗,飘进我耳内:“孩子!别怕!眼睛没了,可妈还在!咱要好好过!好好活!”这是母亲的声音!母亲的誓言!母亲的呼唤!在那个飘着细雨的春夜,我借着足以令坚冰溶化,让死灰复燃的母爱,完成了失明后的第一次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超越! 当我从生活的荒郊野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之后,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点亮一支火把,然后再辟出一条路来。从前的路断了,我的前面已经无路可走,即便有路,那路也是别人的。别人的路是别人走出来的,是人家曾经活着或者正在活着的见证,那路可以给我勇气,可以成为我的榜样,但他绝不会成为我的见证,所以,我还是应该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既然认定自己是一个找路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给自己确定一个方向,而确定方向的根据是目标的存在。然而,目标往往又承载着一个梦想,这跟出门旅行的道理大抵相同。如果我把出行的方向定位在东方,其目标很可能就是大海,而大海所以成为我的目标,可能就源于心中的一个梦想,那梦想的气质与意蕴跟海的气质与意蕴相契合了,我就具足了跋山涉水,勇往直前的勇气.。 点燃火把的过程是一个信念得以确立的标志。我的信念就是以母爱为代表的如舍勒索说的先于一切信仰而存在的——爱,有了这样一支火把,就有了跟黑暗对峙的资质,就有了找路的资本。我给自己确定了一个方向,明确了一个目标,而这方向与目标皆源于一个梦想的出现,这梦想就是让戴着镣铐的生命重新恢复舞蹈的能力,让困厄和限制成为花朵绽放的背景与陪衬。戴着镣铐的舞蹈和石缝间绽放的花朵是生命存在的诗性表达,是含着泪花的笑靥,是一粒在严冬时节作着春梦的种子。我想为这笑靥的可爱和那春梦的正当找出一些根据和理由,我选择了写作,我以这样的方式和姿态开始了我的梦想之旅。 出于某种虚荣和怀旧情结,我拒绝学习盲文,拒绝戴深色墨镜,拒绝使用盲杖,后来,跟朋友谈起那时的写作我都极认真地对他们说:“那时我纯粹是瞎写!”好在我身边的亲友都很仁慈,他们总是不厌其烦地把我那些乱七八糟的如同天书一样的稿子逐字逐句地辨认,整理,誊抄,然后寄出去。然而,寄出去了,就再没了回音,像泥牛入海,像溶化的雪,满心的希望与渴盼一次次被击碎,然后又重整旗鼓,然后再被击碎。就这样,大约持续了半年有余,正在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方向性错误,疑虑自己是不是一块写作的材料的时候,一篇三千多字的散文居然在中央电台一档青年节目中播出了,我终于迈出了写作之路的第一步。戴着镣铐的生命作出了第一个舞蹈的姿态,一颗鲜嫩的幼芽开始在巨石下面悄然萌生。 如同一个初学乍练的新手,偶有所得,就有些飘飘然了。沉浸于可笑的自我感觉良好之中,这也有一个好处,这好处就是使我有了一些自信,坚定了行走的方向。随着一些稿子的陆续发表,我渐渐发现我的写作好像出了问题,看看那些被印成铅字的所谓作品,尽管内容不同,但所表达的主题与基调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那么阳光灿烂,那么昂扬向上,那么热情似火。好像我在为自己的失明感到欢欣鼓舞,我在为自己告别光明而纵情歌唱。为了写作,为了发表,为了早日成为作家,我迷失了自己,远离了真实。我为这样的自我背叛感到惶恐不安了。 这个意识的觉醒是在我开始发表作品后一年多发生的。是我开始又一次自我超越的标志。我不再回避自己的软弱与苦痛,我把眼泪和伤悲融进了文字之中。春花秋月,凄风苦雨,都成为我诉说内心软弱与伤悲的对应体,多愁善感,对物伤情成了我那一个时期的写作基调,仿佛一个独坐空楼的怨妇,虽有美态,却也是自哀自怜,一腔愁苦,更与谁人说。似乎只有自己才是这世上最需要理解,最需要同情的苦孩子。大约是在这个阶段,我的一些稿子开始见诸于报纸的文学副刊和一些纯文学杂志,我也渐渐明白了文学写作和其它文体写作的区别。 诚如史铁生所言:写作的动机会随着写作的进行不断发生改变(或者叫深化、提升)。其实,这动机的改变就是一个不断超越的过程。如果上述说法成立,那么我的写作动机也在随着写作的进行发生着一些改变。 从怨妇般自哀自怜的小圈子走进心魂的旷野。这是一个不断觉醒的过程,是在每一个写作之夜,在触碰到一些未曾染指过的心门,并情不自禁地走进其中,而后发现了一些比那些自哀自怜更有价值的困惑与迷茫,这些困惑与迷茫仿佛跟生命存在有着某种关系,倘将他们问出一个究竟来,生命的脚跟可能就会站得更稳固更坚定一些。于是,我的笔端从吟风弄月,小情小调转向了叩问与追索,也试着想从那一团乱麻中抽出一根线头,给自己理出一条活着的脉络,也想借着写作破译几条生命存在的密码,为那数不清的“为什么"寻出一个答案,为活着确立一个根据和理由。这一时期,我写作的数量较以前少了许多,也不再过于看重能否被印成铅字了。如果说此前仅仅把写作当成一个手段,或者工具,那么,此后的写作本身就具有了独立的价值和意义,它不再是文字的罗列,而是具有了某种心性和魂魄,它与我的生命存在相融相和,成为一体了。我终于在茫茫无际的旷野登上一个制高点,我可以比较从容,比较淡定,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审视属于自己的这片旷野了。戴着镣铐的生命在这一次次自我超越的过程中作出一连串舞蹈动作,被挤压,被桎梏的梦之花也开始了羞涩的绽放。 吃过午饭,雨还在尽情地下着,仿佛一匹被卸掉缰绳和锁绊,重归草原的骏马,在肆无忌惮地抒发着压抑已久的激情,妻给朋友打了一个电话,不大功夫,一辆车船似地停泊在楼门口了,妻领着我猫一般钻了进去,车又船似地驶离家属院,绕过大街小巷,朝天都大酒店漂流而去。 颁奖会弄得很是热闹。我从市领导手里接过获奖证书,主持人问我“作为一名盲人,您两次获政府繁荣文艺奖,此时此刻,有何感想?”我含笑说到:我希望五年之后还能获奖!弄一个三连冠!我还希望再上来领奖的时候您能把“作为一名盲人”换成“作为一名作家”或者其它什么称谓,因为今天是“繁荣文艺奖”的颁奖仪式,不是“自强模范”的表彰大会,所以,我愿意朋友们把我眼睛的事儿先放一放,最好是忘了......当然,这需要我继续努力,不断进步。我在不经意间,又有了一个梦想,又一次提升了那超越的高度。 走出天都大酒店,已是万家灯火了。雨还在下,却小了许多,正是可以重温雨中漫步的好时候,妻牵着我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