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14113051走过迷雾

【走过迷雾】 作者:马景新 诵读:演乐宽容 街道上传来一两声早市的吆喝，远处一座楼顶的瓦脊已被初升的阳光染红，留连在近处的一缕白雾也被染成了粉色。放眼望去，只有冬日的旷野上，丘陵起伏的低洼处，还有残雾在那里缕缕片片地逗留着。 天亮了，雾散了，太阳升起来了，我们该启程了。 冬天是多雾的季节，雾说来就来。 车驶出鄂北小城，是早上5点，我隔窗望去，看到有一弯月牙儿在黑呼呼的山梁上时隐时现地跟随着我们，但转过一座山坡就起雾了。那雾好大，遮天盖地，一片迷茫。雾好像事先在那里埋伏着一个迷阵，令人猝不及防便一头钻了进去。 平时雪亮煞白的车灯这时像罩上了穿不透的棉花团，能见度极低。前后的车辆都是小心翼翼，鸣笛减速，像蜗牛一样缓慢爬行。开车的老潘闭上了一路闲不着的嘴巴，伸着脖子，瞪大双眼，高度警惕地盯着前边车尾隐约的红灯。 这冬天的雾来得真是蹊跷，有时傍晚，有时凌晨，且毫无征兆。不像风，事先总要张扬出一些动静来，也不像雨，先摆出一副阴沉的面孔，雾总是带着一种神秘、诡异、悄然而至。 雾会让人心理上产生不安，特别是浓雾，还是在这异乡陌生的道路上。在黑暗的包裹中，雾气翻卷，阴冷逼人，似乎无边无际，让人心生忐忑，不由得会联想到这雾的背后有什么妖魔鬼怪在伺机作乱。就像西游记里的那些精怪，妖雾弥漫里突然伸出一只大手，骑在马上的和尚转瞬就不见了踪影；还会想起雾海沉船，走着走着，就走进了海洋的深渊；还有古堡迷雾，妖雾鬼影，等等许多和雾有关的恐怖传说。 原以为这雾只是一段路，但行了许久，还是不见头绪。车到处，雾稍退让，车过后，马上就又充填得严严实实。车真的像驶进了雾海的航船，无际无涯。 此时的车，前后左右，白雾拥簇，如在天上般腾云。老潘说，这雾茫茫，路漫漫，该不会是一条时光隧道吧。我说，有可能，沿路开去，说不定能回到从前，或者干脆一直开到了天上。老潘咋呼了一声，主啊！我不想回到从前，也不想上天堂啊。我大笑。 这天堂是人们向往的地方，然而谁也不想上天堂。 正走着，路边雾里隐约出现了一处场地，已有不少车辆闪着车灯停在那里。安全起见，我们也决定停车等待。相信总有云开雾散时，相对于迷途盲行，这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 雾从哪里来呢？是上天垂落的纱幔？是大地撑起的幕帐？还是天作地合有意给人间造化出的迷幻？记起小学课本里说过，雾是水分子的流动，飘在天上是云，落在地上为雾。云雾虽是气和水的化身，但一旦形成了气候，就具有了遮蔽的力量。在天遮天蔽日，在地隐盖万象。路人茫然四顾，不知所向，难觅出路。停下来，看清了道路再走，似乎会耽误行程，但却是简单安全的办法。这个世界上有了太多的迷茫和陷阱，辨不清方向，看不明道路，任何侥幸 都会酿成大错。 果不其然，交通台传来消息：中央气象台大雾橙色警报，全省十七条高速全部封闭，国际机场近百架航班延误或取消；某某路段发生连环相撞事故。大自然的力量深不可测，那样柔弱软绵的水分子一旦抱成了团，竞也让人无奈其何！ 等待是焦急的，等待是无奈的，但该等待的时候必须等待。暂时的等待是为了伺机而动，看似延误了行程，实则是为了走的更远。 等着等着，我竟然有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我轻舒腰身，离开了车座，穿过漫天大雾，飘到了天上。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又是一番情景。脚下白茫茫，雾锁大地。头顶明亮亮，碧空如洗。我想，刚才还是双目迷茫全不见，这一旦到了一定高度，就有了新的境界啊。这是什么境界呢？真的是天堂吗？正在那里疑惑，听到有声音在喊我，努力睁眼一看，天色已放亮，是旁边老潘在喊。原来我在等待中迷糊过去了，还做了一个梦。 这梦，有意思，还有点哲理呢，高度与境界。 这时的雾，虽然还是聚集成团，但色调已不像刚才那样阴暗沉重，看起来明亮了许多，而且密集的程度越来越低。又过来一会儿，就明显变得稀薄起来，视线也通透多了。我和老潘，从车里下来，伸展了一下胳膊腿。老潘说，天亮了，雾要散了，该走了。 这雾到了该消退的时候，和说来就来一样说走就走。刚才还是天地浑然一色，这时公路沟外的田野、村庄已经隐约可见。听到有拖拉机的声音“突突”响着开过去。又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又等了一会，近处的景物更加显得清楚了。原来我们停车的地方不远处就是一条小街。老潘要去买烟，我站在晨雾弥漫的乡村街头打了两路太极，一夜的疲惫顿消，觉得神清气爽。这时的雾，虽已变淡，但远处的楼房，近处的树木、仍被笼罩在一片飘渺之中。 有牛铃叮当而来，一老乡从雾中牵一头牛从身边走过，又隐入前方的雾中不见了，留下一串牛铃，又叮当着远去。 街上的矮墙，路边的摊贩，挑担的赶集人，驶过的车辆，一切景物都像海市蜃楼那样若隐若现，在这湿漉漉的早晨，如梦如幻。那朦朦朦胧胧的情景有一种诗意的美丽，真像是到了天上的街市。 再看那雾，夜晚可憎可怖的诡异已荡然无存。感觉这时的雾已变成了温柔妙曼的少女，在那里纱裙飘舞，素绢轻摇。街道上传来一两声早市的吆喝，远处一座楼顶的瓦脊已被初升的阳光染红，留连在近处的一缕白雾也被染成了粉色。放眼望去，只有冬日的旷野上，丘陵起伏的低洼处，还有残雾在那里缕缕片片地逗留着。 天亮了，雾散了，太阳升起来了，我们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