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师父又一次吹了牛角号,人们散去了。
“打得好,在白马开洞就是这个瞎锤子娃调戏我们妇女的。”人群中
有个女人说。
吉祥师父在宗祠训了顽童。他回家后想,这个娃咋这么执拗……其实,
在白马开洞,丙辰等第一次调戏的女人,就是雨红。原来,冉先生和吉祥
师父商量时,隔墙有耳,被雨红她姨偷听。忙乱中她偷偷来了个偷梁换柱。
等他们知道后,已是雨红她妈出月后十多天了。一则,雨红妈也舍不得换;
二则,冉先生的师父山高路远;三则,那人的话还半信半疑。虽说不太顺心,
但时间长了,发现雨红十分聪明可爱,就写了封信给冉先生的师父,说明此事。并让任何人不准再提。
过了几年,雨红妈再没有一男半女。而雨红又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聪
明、漂亮。雨红妈就把雨红叫蛋蛋娃,大家也都把她叫蛋蛋娃。而雨红这
个名字,人们都忘了。但曦心里还装着。
雨红妈自然把雨红当女儿管教,可冉先生又把雨红当男孩传教。冉先
生让雨红女扮男装进学堂,雨红妈又给女儿把针线活教。雨红不仅学业优
秀,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在药房不仅是配药师,而且还是父亲
的门诊助手。
六月六这天,恰好他们的药房缺了几味中药。冉先生还在忙,就叫雨
红到吉祥师父的药房去买。她见到了白脸的曦和黑脸的英山,虽是见第一
面,但她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又咋都记不起来。
忙乱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些。雨红走出药房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直到人
们都回去得差不多了,才二次进了药房。她发现曦所写的字和自己的简直
是一模一样,很惊讶。她把几味草药拿到河边的树下,休息了许久,才回家。
白马开洞所发生的一切,使她觉得药房那小白脸口若悬河,出口成章,
哲理透彻,高瞻远瞩,运筹帷幄,非常人所比。他有才有貌,文武兼备。
他是谁?难道就是父亲常夸奖的神童张曦吗?她崇拜,又忌妒。站在人堆
中,此时此刻就盼曦来到身边,多看她一眼。但他就是不到这路上来,跟
他的弟兄们说不完。
他终于来了。可他只是给她道歉,并多看她一眼。
他道歉完了,去教他们练功了。好像没她根本不重要似的。
人散了,她就想随人群回去,但还是想多看他几眼,就又藏在苞谷地里。
看着,看着,又像在药房那样,又是许久,许久。
可是,等她缓过神儿来后,他们都回去了,曦也没影儿了。此时,她
才知道天快黑了,她还没吃中午饭哩,她好饿,好饿。又看了看手中拿的
几味中药,才在心中骂:小白脸,你今天害得我好苦。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自己脸上又没刻字,就是刻了字,也未必互相
了解。就是互相了解,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想和曦在一起,必须
先探父母之意,父亲和吉祥师父是至交。想着,想着,她心里高兴脸发烧。
她一回到家就蒙着被子躺在炕上。
“我娃咋啦,累啦,还是饿啦?累啦,我娃歇下;饿啦,我给我娃端
饭。”雨红妈见雨红捂着被子睡觉,才这样说。
“妈,我不累,就是有点饿。”她撒娇地说。“噢,我咋忘了。”她妈一边说,一边把早已做好的饭给雨红端了上来。
“我不想吃。”雨红说。
“饿了又不想吃饭,饿坏了肚子咋办?”她妈说着给雨红把饭放在炕
沿边。
“妈,我就是不想吃饭。”她撒娇地说。
“我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非吃不可。”她妈一边说,一边就把饭
端着递给了雨红。雨红只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自己都觉得奇怪。
“好好的娃,咋上个集,就变成这个样子。”她妈心疼地说。
“妈,我没事,我真的没事。”雨红虽给妈这样说,可自己也觉得奇怪,
今天的饭咋就不香。难道这就是相思病吗?
雨红这天晚上就是没有睡着,她明明知道自己得的是相思病,那小白
脸总在眼前晃来晃去,像个幽灵。
她妈还以为娃病了,睡在娃身边。一时摸娃的前额,看娃发烧不;又
一时摸娃的腿,看肿了没有。她有时问娃哪里疼,有时问娃哪里痒。这不烧、
不肿、不痛、不痒、不入眠、又少吃。她想起了当年,噢!娃得的是心病,
心病还得心药医。
“你今晚心烦不?”妈问娃。
“烦,不、不烦。”
“你今天见到谁啦。”妈又问娃。
“上集去见的人多啦,你说的是谁?”
“今天吉祥师父不在药房,是谁给你取的药?”妈还问。
“是那两个娃。”她装得若无其事,其实,内心激动得怦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