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夏日
阿呆
人到中年,逐渐慵懒。理想、追求,都于我渐行渐远。忙碌之余,总喜念旧,仿佛生活的乐趣只潜藏在记忆里的点滴过去。午睡过后,常挺着个肥腻的大肚腩,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再将脚高高地架在了茶几之上,手里叼着根烟,无聊的望着窗外挺拔的绿树,聆听树冠深处传来的阵阵蝉鸣,任思绪发酵。对夏日的回忆恰如湖面的碧波,微风拂过,细细的涟漪便缓缓荡漾呈现眼前。
儿时的我,最盼望的季节就是夏天了。因为当知了声声响起的时候,暑假也就跟着来了。沉重的书包被喜悦地丢到了墙角,随意的踢踏着一双旧拖鞋,就在村里呼朋引伴的开始了幸福生活。
阳光是如此的炽热,偶尔吹过一阵南风,都腾腾的带着热气。村口的老苦楝树总是无精打采,可树下永远也少不了成群结队的我们。哪怕是为此而一个个晒成了黑猴子,甚至于脸上,身上被晒褪了皮,却依旧兴高采烈地如同过年。因为,我们知道,捕蝉、钓虾、抓黄鳝;游泳、采莲,摘荷叶……无穷的快乐正在排队等候着我们的光临。
工具基本都是自备。一根长长的竹竿,在末梢处绑根弯成一圈的铁丝,再套个简易的塑料袋,就是最好的捕蝉工具;随便寻根短棍,绑上条1米来长的细线,再翻几块砖头,挖几条蚯蚓,钓虾的竿子和饵料也准备就绪。然后,午饭一吃,嘴巴一抹,出门一晃悠就是一个下午。辛辛苦苦捕了蝉,钓了虾,刚才四散的小伙伴又一个个的聚拢了来,得意地讨论着各自的收获。继续我们快乐的美食时光。
我们很有默契的分工,有人负责把蝉的坚硬外壳用小刀剐去,再切掉它的头部和腹部,剩下的就是一块白净的蝉肉。小龙虾也照此处理。有人负责清洗干净,放好备用;我堂兄长军专职垒窝。他家门口砌猪圈多下来的一堆方砖就是我们的固定灶台。不消多,三块方砖地上一摆,垒成一个“门”字形,点燃拾来的柴草,红红的火焰便映红了我们稚气的脸。不需要什么锅碗,也不用任何的调料,刚才的蝉肉用小铁丝一串,便是我们最原始的烧烤。
捕蝉,抓虾要几个小时;剥蝉,洗虾仅需十几分钟;烧烤晚会更是顷刻结束。可那份简单的快乐却仿佛延续了数十年。至今忆起,如在昨天。那滋滋的肉香,那灿烂的火苗,那开心的笑脸……格外的甜。
饱餐过后,我们彼此对视,嘲笑着对方那乌黑的嘴唇和熏黑的脸。偶尔还调皮地将脏脏的手指再抹上他的脸,于是,一个个如同是戏台上的张飞,白里透着红,红里抹了黑,又唱了一出大花脸。
再然后,一起动手,迅速清理战场。用完的砖块得放回原处,烧尽的灰烬得打扫归置,否则被我叔叔发现了,挨骂倒是其次,关键是他家里的旧轮胎是肯定不许我们再拿出来游泳的。是的。我们结着队,撒着欢,扛着一个比我们的身体还要大两圈的橡皮轮胎又向着村头进发。那里有清澈的水塘,飘扬的柳条和温柔的夕阳。
黑猴子们见了水,一个个就激动地哇哇的大叫。先将橡皮轮胎随意的向水中一抛。然后,破拖鞋一丢,衣服一脱,扎着猛子就往水里钻。比第一次潜水,谁潜的远;比水中憋气,谁憋的久;比谁跳下去时,水花溅的大;比谁游泳,速度更快。若是有个别年纪小点的,尚未学会游泳,也只好懦弱的站在浅水处,扶着橡皮轮胎,一脸羡慕的看着别人在水里遨游,或者是笨拙的学着划水,期盼着有一日也可以大显身手。池塘边捶洗着衣服的大妈们笑吟吟的看着我们如游鱼一样的自由穿梭,溅起了白色的珍珠一样的泡沫。
等到红艳艳的夕阳已经落山,等到温暖的水塘也开始有了几分寒意,等到手指头都泡的有些儿发白。这些猴崽子们大约也就尽了兴。三三两两的开始上岸,相邀回家。还有能干的,甚至又杂耍一般变出了个水桶,水桶里装的是他水里抓的鲫鱼,水底摸的螺蛳。馋坏了不会水的他。
至于田间抓黄鳝,荷塘采莲花,诸般美好,数之不尽。笑容在记忆里灿烂,绽放到今天。事过境迁,儿时的夏季终难寻觅。旧日的清澈水塘,化作了窗外的高楼林立。只有那不舍的蝉儿,鸣叫声愈发的清亮。提醒我,刚才又是梦回。我狠狠的吸了口烟,略微坐正了些,又抚了抚我的大肚腩。
一切美好,如在昨天。
一切美好,已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