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难求,于是当他满口粗话骂我的时候我都会笑,而我笑的时候,他也会笑。
那时小学,陈潮一直跟我同班,成绩总是跟我对着干,我常笑他,哎,我这次又前三名,你又要请家长来学校。他笑着,憨态可掬,说,我们一起上课看小说,下课一起欺负女生,放学一起去打篮球,去打电游,早上一起回来抄作业,怎么你就可以比我考得好。
我还是笑,我说,我不知道啊,抄一遍就懂了。
初中时,我们一同升中心校,这时他不再和我同班了。初中他变得勤奋起来,学校的任何比赛他都要染指。可惜的是,校运会我永远是学校的焦点,就连运动员代表讲话的那个都是我。可我们还是朋友,放学还是会一起去玩。同学们都怀疑,他们俩咋就那么亲,不应该。
一次市里的征文比赛,他苦思冥想了几个星期,最后写了一篇长长的漂亮的散文,似乎打算证明些什么,连我都喜欢。班主任看到后过来找我,说,陈潮都写了篇不错的文章来,你怎么不写?
过了两天,我交了一首十四行诗给老师。
后来,我拿了一等奖,他优秀奖。
我又笑他,我只是偷懒写了首诗…
他还是憨厚地笑说,你的诗写的是不错…
初中毕业,陈潮去了技校读,而我则去了市一中。星期天回家还能再邀约一起出来,不过电游已少打了,现在换成了喝酒。两人买几罐啤酒,找个小公园就喝着了。俩人用着省下的生活费也只能买的起少的可怜的几罐酒,和几包花生,这样也可以喝酒聊天几个小时。
陈潮说真想一次喝个醉,可惜这酒不够俩人醉。
我笑着说,不是酒不够,是钱不够。
高二时,陈潮突然跟我说他失恋了,叫我出来喝酒。于是,这次我一个星期吃泡面,省下了不菲的几个钱,买了十灌啤酒,带去老地方找他。他叫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操,这次可以让我们俩醉死了。我一看,他也买了不少。
喝前几罐的时候,他什么话也不说,我就一直跟他碰罐。一直喝了三四罐后,他说,我他妈失恋了。我笑着说,没事,我也失过。他不说话,一口气喝光了罐里的酒。说,你失了几次了都,当然不在意,可我是第一次,操你大爷,会不会安慰我?
我相信这是他在酒精的怂恿下才开口骂的我,也是第一次骂的这么痛快,一点也不生涩,我竟无言以对。想着,大概这是第一次骂我,可以骂的这么成熟。
我打开一罐酒递给他,跟他碰罐。我说,你怎么知道失过几次恋的人会不伤心?我天天想着那些跟我分开的姑娘,想如果他们中的某个如果愿意跟我重新开始,我一定不再那么混蛋。
陈潮喝了几口酒,问我,你觉得我混蛋吗?这句话让我听出悲哀来,陈潮一点也不混蛋,如果他都可以算混蛋,我想大概我就没有必要在这个世界存在了。
你不混蛋,是那女的混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操你大爷!你说谁混蛋!
我再次真心认为,他确实是被酒精迷住了,不然他不会骂我。
我说,行行行,咱喝酒,祭奠你死去的初恋。
说完这句话,陈潮哭了,哭着骂我, 你他妈怎么还这德行?
我说,是啊,跟你我才这样,来来咱喝酒,哥们喝吧,醉了我送你回家。
那晚,他骂了我无数次,我除了笑,还是笑。他骂了我多少次,我都在心里骂自己多少次,为了想起来的那几个姑娘。
我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了,陈潮技校没读完,早我一年出来工作,于是那一年,我们所喝的酒,都是他的。
工作一个月,拿到辛辛苦苦挣来的1800块,我拉着他去了一个大排档,说,给老子狠狠的点!于是,他点了红烧茄子,青椒瘦肉,还有一份炒田螺,还有一瓶又续一瓶的啤酒。菜都是我们俩最喜欢吃的了,就像我们一起喜欢过的姑娘一样。
两个男人,不像女人,可以家长里短的说,我们断断续续的聊,全靠有酒才不至于中途结束谈话。这一晚我们聊了很多,我只记得我们聊了很多。因为第二天晚上醒来时,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喉咙干痛的厉害。打电话给他,许久他才接到,第一句话就骂我,妈的吵醒劳资的美梦!我问,你现在还好?他回,本来好好的梦,你一个电话打来我就不开心了。我笑着说,行行行你牛逼,你继续睡。然后我挂上电话,也倒在了床上,继续睡着,并希望能梦见我那些伤过的姑娘。
后来我还是喜欢笑他,他从高中就习惯了骂我,我也还是对着他笑。前两天他拉我出来喝酒,冷不丁的说要结婚了,我骂他,操!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哪个女人好上了?他热烈的笑着说,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是个好姑娘。
他似乎是在跟我炫耀,但我听得出他是幸福的。于是想想,写个文祝福一下吧,幸福来之不易,愿你们白头偕老,早点给我生个干儿子,我要教他泡妞,教他不要做像我这样的混蛋。
文章来自:李庭芜《二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