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尾声：“我永远也不愿离开你，先生，从今天起！”

客厅看上去阴惨惨的；一小堆没人照料的火在壁炉里低低地燃烧着。屋子的瞎主人头靠在高高的老式壁炉架上，俯身对着火。他那条老狗派洛特躺在一边，蜷缩着。简爱一进去，派洛特就竖起耳朵，接着就叫着，跳起身，朝她蹦过来，差点儿把她手里的托盘都撞掉了。简爱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拍拍派洛特，轻轻地说，“躺下！”罗切斯特机械地转过身，看看这阵骚乱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叹了口气。 “把水给我吧，玛丽，”他说。 简爱拿了只剩半杯水的玻璃杯走近他。派洛特跟着，还是十分兴奋。 “什么事？”他问。 “躺下，派洛特！”简爱又说了一遍。罗切斯特还没把水拿到嘴唇边，就停了下来，似乎在听；他喝了水，放下杯子。“是你吗，玛丽，是不是？” “玛丽在厨房里。” 罗切斯特用了一个很快的姿势伸出手来，可是看不见简爱站在哪儿。“这是谁？这是谁？”他似乎在竭力用那双失明的眼睛看看——这是多么无效的、痛苦的尝试啊！“回答我——再说话！”他专横地大声命令道。 “你再要一点儿水吗，先生？杯子里的水让我泼掉了一半”。 “是谁？是什么？谁在说话？” “派洛特认识我，约翰和玛丽知道我在这儿。我今天晚上刚到，” “天啊——我面前出现了什么幻觉啊？我让什么甜蜜的疯狂控制住了啊？” “不是幻觉——不是疯狂；你的心灵很坚强，不会出现幻觉，你的身体很健康，不会发疯。” “说话的人在哪儿呢？只有个声音吗？哦！我看不见，可是我得摸摸，不然，我的心要停止跳动，我的脑子要爆炸了。不管你是什么——不管你是谁——让我摸摸吧，不然我活不下去了！” 罗切斯特摸索着；简爱一把抓住他那只正在摸索着的手，用双手握住它。 “正是她的手指！”他嚷了起来；“正是她那又小又细的手指！如果是的话，那就不止这一双手。” 这只男人的手挣脱了简爱的束缚；简爱的胳臂给抓住了，她的肩膀、脖子、腰，整个儿给搂住了。 “是简吗？那是什么？这是她的模样——这是她的身材——” “这是她的声音，”简爱加上说。“她整个儿在这儿；她的心也在这儿。上帝保佑你，先生！我真高兴，又这样靠近你了。” “简•爱！——简•爱！”这是他所说的一切。 “我是简•爱；我已经找到了你——我回到你这儿来啦。” “真的？——活着？我的活着的简？” “你摸到了我，先生，——你抓住了我，抓得够紧的；我可不是冷得像尸体，也不是空得像空气，是不是？” “我的活着的亲亲！这的确是她的四肢，这的确是她的五官；可是在遭到了我那么多不幸以后，我不可能这么幸福。这是梦；是我夜里曾经做过的那种梦，我梦见过像现在这样再把她搂在怀里，像这样吻她——觉得她爱我，相信她不会离开我。” “我永远也不愿离开你，先生，从今天起。” “永远不，幻象是这么说的吗？可是我总是一觉醒来，发现那是个空幻的嘲笑；我孤独，被遗弃——我的生活黑暗、寂寞、毫无希望——我的灵魂干渴，却被禁止喝水——我的心饥饿，却一直得不到食物。温存柔和的梦啊，偎依在我的怀里吧，你也会飞走的；可是在你离开以前，吻吻我吧——拥抱我吧，简。” “哪，先生——哪！” 简爱把嘴唇放到罗切斯特那一度明亮而现在无光的眼睛上——她把他额头上的头发轻轻拂开，也吻了他的额头。他突然似乎惊醒过来；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是你——是不是，简？那末，你回到我这儿来了？”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