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4528年后,所有的水果都灭绝了。为了保证健康,所有人都被植入了一种水果基因。
基因改造人们的唾液,使其变得如同某种水果汁液,于是每一次吞咽口水,人们便都能喝到新鲜果汁了。
我的初吻,是给了一个西瓜味的姑娘。
那个吻有些仓促、迟疑,当时上课铃就要响起,我匆忙地吻了她,就从文科楼跑回到了理科楼。
一路上我都在回味那味道,是很干净的甜,似乎还残留着舌头上带出来的淡淡粉色,还很解渴。
那以后我就爱上了接吻。
大家都喜欢接吻。有一段时间,班里同学们最热衷的事情就是彼此接吻。当然不是那种很迷乱的吻,是彼此好奇和试探的,类似于去饮料点品尝没喝过的当季新品的那种吻。
大家都轻轻擦拭彼此,末了再很认真地给于对方的口味和口感一些详尽的描述和建议,比如:
你的味道比较浓烈,回甘很足,好像还有丰富的醇类,美中不足的是再带点酸涩会更丰富些。
或是:
你的味道太平淡了,我不喜欢拜拜。
大家都没有吃过水果,后来在历史课上才逐渐把课本中的水果和现实中每个人的口味慢慢对应起来。
之前有一个爱的人很爱、恨的人很恨的女同学得知自己的吻的味道是十分稀有的水果皇后金枕头榴莲味后,顿时扬眉吐气,人气大增,当然也有些同学的吻是橘子味或者苹果味,因太常见,便逐渐退出了最流行的那部分队伍行列。
我的吻是哈密瓜味的,因为从小就品尝自己的唾液(果汁),我对这味道太过熟悉反倒失去了判断,是有一天,先前吻过的那个西瓜女孩,害羞地跑过来,悄悄跟我说的。
我装出一副厚脸皮且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她味道如何。
她说很甜,就是让她有些口干。
这个曾经会被我的亲吻弄得口干舌燥的女孩,我已经多年没有联系,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在一则讣告里。
西瓜女孩死了。
她的果汁,被人偷走了。
看到那天的新闻的时候我正和妻子茉茉团坐在沙发上,她的吻是山竹味的,败火,跟她在一起久了我也稳重了许多。
但那天我又焦燥起来。
我的儿子陈皮,他新开的果汁店还没有运营多久。可这一阵子,镇子里已经发生了多起果汁盗窃事件。
这让我和茉茉都充满了担心。
于是第二天,我去到了陈皮的铺子里。坦白说,对于果汁店这种新兴产业,我是不了解的。只知道你所购买的果汁都是新鲜榨取的,至于过程为何,我便不得而知。
只知道有一段时间,陈皮招揽了不少口味各异的年轻人,他们时常聚集在后厨里,大概是研究着某种新型的榨汁机器。
习惯了妻子茉茉多年来山竹味的吻,我已经不怎么接受的了其他味道的果汁了。
但那天我还是跟陈皮要了一杯西瓜汁。
小小一杯,价格够买好多天的伙食了。我有些心疼地用吸管吸着那淡红色的液体,进口的一瞬间,仿佛还是多年前的味道,淡淡的,会突然让你的心一揪的,久久不散又很快消失一空的清甜。
边喝着果汁,我边和陈皮说起最近发生的果汁失窃案。
做为父亲,我还是唠叨了些,陈皮听了一会,就不耐烦起来。想想也是,他们的店铺人气火爆,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小偷会这么光明正大前来行窃。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不时去陈皮的果汁店溜达溜达,偶尔再买杯西瓜汁喝。镇里的盗窃案还是时有发生,好在都是些个体案件,我便只能再三提醒,让大家出入小心。
我总是太过担心妻儿,我却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是个不再年轻的老人了。
那天回家路上,下着雨,行人已经四散一空,一边走着,我边感觉到,似乎身后跟着某个身影,可一回头,却空无一物。
想起了近来发生的失窃案,我不由加快了脚步。
可就在我就要走回到家的时候,我只感到脑中被人“噗通”重重一击,我想站起来,可最终还是瘫倒了下去。
恍惚中,我似乎感到自己被人一阵拖动,最后被固定在了某种装置之上。
我还是落入到了果汁窃贼的手里,看来我的果汁,也是保不住了。
我多么想在尝一尝新鲜的果汁啊。
再之后,我便彻底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一觉,我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坐在医院的病床上。
只见我的妻儿纷纷端坐在我的床前,我的妻子握着我的手,含着泪对我说道:阿生,是个男瓜。
我的儿子陈皮也笑着说,这下好了,我的果汁店也可以有新品种了。
紧接着,我便看见,一个面容含笑的白衣护士,抱着一个精心包裹的襁褓缓慢走到了我的眼前。
先生,您要抱抱它么?
护士对我说。
啊,好。我愣了一下,接过了包裹。
那一层层被透气的棉布精心包裹着的,是一个面容白嫩,光滑好看的……
哈密瓜。
阿生啊,其实我们都搞错了,医生说了,我们的水果基因,其实多年来,是在我们的身体里不断成长的。你可以想象成一个种子,只有为数不多的人,他们的种子,可以长出真正的水果哦。
这些成熟的水果,会在你的脑海中压迫你的视觉神经,让你看东西都会带上重影,最后到它们成熟了,就会从你的脑中掉落。
你的哈密瓜,掉落的时候把你砸晕了,好在我们发现的及时,把你送来了医院,医生说你这次运气很好,是顺产呢。
茉茉在一旁含笑地说道。
原来,这就是我的亲生哈密瓜啊。
我对着我的亲生哈密瓜,轻轻亲了一口。
很快我终于尝到了自己的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