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荆棘备忘录

《 爱与荆棘备忘录 》 文章来源：心花辣放 作者：小辣花 录音：洋葱 三月你给K留言，“建筑在了解自己、了解别人上面的爱，才不是盲目的爱”，你告诉K，这是你从一封家书上读到的。 “不过我并不希望被百分百了解。百分百诶，感觉还蛮可怕的。你有没有一些心事，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知道、提起、打听，直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最好缄（jiān ）口不言呢？那些过去，就好像是一条漫长的地下隧道，很久很久以后，即便我爬出来了，也会感到自己满身潮湿、阴冷。K，我不想再重温，不想再摸黑走一遍，更不想带任何人去参观那里的鼠蛇、蝙蝠与怪虫。正如人们所言：好不容易上岸，就别提海里的事了。 那些都是我再也不愿回首的时刻。你知道吗，K，我要的不是被别人了解一切，我宁愿要一点点盲目的爱。那种就算我们并不是对彼此无所不知，也有勇气付出的爱，那种偶尔无法了解，也仍然对这份“无法了解”感到理解的，爱。” K会不会明白呢？但不管怎样，你想，他都会认真看的，光是这样就很好，写下来的都不会徒劳。 五月临近尾声时，朋友陪你过生日。那天晚上，你没有在心里默默许下过任何愿望，有时候，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自信、不断定，胡乱地拎出几个来，也会觉得不虔诚、不可靠，不敢踏实地期许。 其实，也并非无事可盼，你只是在途经过那些讥诮的声音、冷蔑的旁白后，也在自己一次次正如他们所预言的那样——那些果然败下阵来的局面中，渐渐生出了疑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配不上，真的做不到，甚至认为，会不会那些听起来伤人的话才是真相，你只是被蒙蔽在自身的幻觉中，高估了自己呢。久而久之，不知道是从哪一件事开始，你再也没有底气向命运指定：我就要这个。 你发现自己从来都不是那种越挫越勇的人，你只会变得更耎（ruǎn）弱，更动摇，更怯于争取。即便后来收到过再多新的肯定，在你铢（zhū）积寸累、日益壮大的自卑前，它们仍然显得势单力薄。最糟糕的是，好像，你也站到了那些否定自己的人的队列里，成为了其一。 “悲伤，会让我们瘫痪。” 睡前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十二点刚好过去。自从翻越过某个年纪，你便开始感到步步吃力，一路滞疐[zhì dì]，再也不曾快意地奔跑过。有那么一刻，你觉得一定有什么被留在了童年，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九月你翻开相册，想起前段时间看过的星空和日落，你跟朋友两个人同披一件外套，坐在山顶上冻得直哆嗦，只不过是为了那深长难忘的一眼。 记忆里，还有没有什么跋越万水千山，也只是为了看一眼的人和事呢？你想起当年处心积虑地捏造巧遇，就为了和喜欢的人并肩走上几十米路的样子，想到也曾有人因你舟车劳顿，耐心转乘，也仅仅是为了去你的城市，和你待上一小会儿。那些天真无望、眼神酷似的诚意，在你的时光里，一边可贵，一边消失。 生命中有许多人，是不是也像这样呢，从天南海北来，也不过是为了相互看一眼。看得用力一点的，就会比较刻骨些，就会变成了凝望。 在这段容易让我们感到视觉疲劳的旅途上，一个人能被好好地、年深月久地注视着，那并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你偷偷地想，如果还有下一次，如果还剩最后一次，你希望你和那个人，彼此都有愿意珍惜的心思。 二月你刚追完一部热播台剧《想见你》，剧中的“王诠胜”说：早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就已经深深喜欢上你了。这句话被你抄在了本子上，写着写着，突然觉得撇开剧情，把它放在你和林先生之间，似乎也不为过。——早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就已经深深喜欢上你了。 最近你几乎足不逾户，多半时日待在家里看电影，读书，运动，写东西，用缓慢的节奏转圜生活表面的无意义。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它们看起来像一种蝴蝶效应，“蝴蝶扇了扇翅膀，于是世界的另一头，出现了一场风暴。”你感觉人们在尘雾中半眯着眼睛，恍惚间也各自变成了其中一颗渺小的沙砾，身不由己地被卷入风暴中惊飘。 你继续给林先生写信，问他那边还好吗，“这一次，我感到和你一起行走在历史的文本上，大家此刻所面临的那些惶惑和难题，就好像一个个生僻字，等待着被解释，被记住，被我们发出正确的读音。直到故事结束，有人沉默，也一定有人敢大声念出来。” 你知道林先生一定会明白，这种无端的信任感总能成为你一次次坚持写信的原因。后来，你还跟他分享起最近的雨水和晴天，那些浅薄的日常和终于懂得的一点点道理。即便宇宙混沌、吵闹，也仍然确定有一个人在某处耐心地、一字不漏地听你，这种想法，多少能给你带来安心的寄托和愈疗。 信的最后，你再次写下：祝健康，平安，有希望。 你告诉他，“唯有你在这个世间好好地存在着，我一直以来所表达过的一切，才不算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