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有轮回》
她谁也不认得了,
我喊她妈,她喊我大嫂,
我头一回心疼地笑了,
孩子在旁边笑,
母亲竟然也笑。
我给她梳头,
她喃喃低语道:
每天都到你家来吃饭,
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说:不麻烦,您能天天来最好。
她开心地摸着外孙女的头,对我说:
这丫头长得真好看,真俊,像你。
我说:也像您。
女儿问我:妈妈,你怎么不告诉姥姥你是她的女儿呢?
是啊,我怎么能不告诉她?她又怎么能忘记呢?
曾经的欢爱,心跳,渐行渐远的爱人,
日复一日的米缸、鸡笼和满地的琐碎,
还有那甜美追忆后的黯然神伤。
我说:姥姥的身体里,装了一个特殊阀门,
是她自己忘了拧开。
母亲像被施了魔法,变小、萎缩、老去,
躲在黑夜和白天的交界,
小到正好够得到
神龛前领取圣餐的年纪。
在接近天堂的地方,
她正以一种穿越的方式返回俗世。
当终有那么一天,
她变得越来越小,
小到可以装进那只小小的闸子。
我会轻轻地,轻轻地捧着它,
就像她当年捧着刚出生的我一样,
我看见她忘我地笑了,
那一双眼睛,
像极了天上的月,
就这样照着我从异乡回到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