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拗的让人无法忍受,简直“固执”到了极点,无论我怎么劝说,就是不肯去医院,她的理由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疯了都给了他们?”
母亲是提着重重一大桶水,滑倒在雪地上的,左手吃力砸向地面,全身猛然摔倒在冰硬的地面上,左手腕瞬间变的紫黑,肿胀的像大腿一样粗。她爬起来跑回家,硬是让父亲用烫热的毛巾把淤肿摁回去,我不敢想象当时她被疼痛扭曲的面容,她淡淡的回忆说不疼,只是流了几滴生泪。
母亲的固执,让家里人或多或少有些畏惧,所以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直到5天后,小姨才向我“告秘”,电话那头的小姨语气凝重,显得十分着急。我情急之中拨通了妹妹的电话,问寻情况,妹妹委屈而无奈地说:“我劝了劝妈妈,让妈妈骂了我一顿,骂我瞎操心,还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分心”。我赶紧又拨通了家里电话,接电话的父亲让我气急急地追问着,父亲没有说话,只嘿嘿笑了几声,母亲在一边朝电话喊:“是谁告你来着?就没事,你不要瞎担心”。
不亲眼看看,我哪能安心?我收拾了东西急匆匆赶往家里。冬天的太阳落的很快,回到村里,家家户户屋内的灯已经亮了起来。我推开街门,昏暗中看到门洞一旁整整齐齐堆满了卖来的蜂窝煤,上面还有序堆放着一些杂物。院墙包围着的院子还算宽敞,北面有五间正房,常年拉着窗户,只是我带着妻儿回去偶尔住住,西面三间平房,十多平米的屋内,有土炕,老式三兜桌和简陋的厨房用具,电视是唯一值钱的家电,父母一直蜗居在这里。5年前,俺们村被卖了挖露天煤矿,母亲便开始四处打问寻找住处,托亲戚帮忙,在离村近30里地的这个村买了这所房子安定了下来,也许是因为这个村子与我的生命无关、与我流动的血液无关,所以心里感觉不到回家的温度。星光下的家显得十分阴沉冷清,一种凄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推开门进去,屋内十分昏暗,电视的光又十分刺目,令人压抑和晕闷。站着地上洗碗的父亲转过身来,面对我的突然出现,他不知所措,愁苦的面部瞬间多了几份喜悦。母亲侧坐在炕上,似乎要睡着的样子。她看到我,一脸的惊讶透露着她的固执,我坐在母亲身边,盯着她的左手,母亲略显尴尬,从怀里掏出手,掀起袖子,左手腕被用黑灰色的布条裹得厚厚的,看上去特别结实,她慢慢地弯曲红肿的指头笑着说:“你看,我的指头能动,说明骨头没事,”
“妈,明天去医院照个相吧,”我商量着说。
“照什么相?疯了”
“不行呀,万一……”
还没等我说完,母亲抢过话来,口气坚定地说:“万一什么万一,你这尽是瞎操心。”
看着母亲的固执,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母亲接着又开始唠叨:“没事就没事,况且俺都爬棺材打盹的人了,管他有没有问题呢……”
母亲头发花白而凌乱,苦涩的面容应该是疼痛带给她的,母亲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可是母亲才57岁。当母亲强调自己是“爬棺材打盹的人”时,我的内心有种莫名的悲凉,我不愿意听母亲这样描述自己的年龄近况。当然,母亲如此的节省让我变得更加安静。自从我上高中后,母亲就变得独特,别人叫她去镇上或县城赶集,她说有事去不了;别人在树荫下乘凉闲聊打牌,她却顶着风言风语上山打柴;别人生病时还打个针吊个瓶,她连药都舍不得买,家里的开销被母亲一点点计算着,母亲从不说“苦”。
父亲说村里一个懂医的人看过,说是骨头没事,“伤筋动骨一百天”,过来百天就好了。再看看母亲执拗的样子,我认了,母亲宽慰我说:“没事”。最后她笑了。
屋内的一切在昏暗的灯光下都显得特别的怪异,时间长了头真有点晕,我抬头看看灯,是10瓦的节能灯。无论我如何劝说母亲,她就是不肯换个瓦数大的灯。
冰冷的寒风完全能够穿刺薄薄的墙体,变样走形的门窗形同虚设。屋内生有的煤炉火没有温度,母亲说一个蜂窝煤7毛,为了省一个蜂窝煤,晚上就让火自然熄灭了。
好久没有睡在父母的炕上了,父母早早入睡了,粗重的呼吸透着安详,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贴炕的皮肉烫的厉害,离炕的皮肉又冷的哆嗦,无论被子怎么盖,风都能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