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27“雲之梦”晚间荐读文字:
我记得我去过一个徽州小镇,小镇寂寞得好象死去一样,到处是小巷,但空无一人,男人们出去打工了,女人们在天井里忙着,街上只有老人,晒着太阳,不说话,目光安祥得近乎呆滞,空气似乎是停留的,谁管时间?一年和一百年有区别吗?我来回穿行于那些小巷,步子极慢,只有我一个人,早春的玉兰伸出了败的花,有鸟在叫,青藤一点点往上长着,好象没有尽头。
祠堂有深红的门,那深深的红旧了,剥落了,可是,我喜欢那参差和剥落,那么美。
一切没有完。
寂寞还在延伸,就像美在延伸,过度的美,其实是暴力,没有边际的暴力,可这种暴力又那么地迎合了我。
我往前走。一个人,走,停,再走,再停。我闻着空气中栀子花的香,没有声音,只有我的呼与吸,我看着天一点点阴起来,看着叫不出名字的那些植物很随便很不负责地放肆地长着,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纹丝合缝,我走得很不规则,有点懒洋洋,有点不负责,我点了烟,抽着,吐着烟圈。
有时,适当的放肆是如此必要。
而小镇,是多么好的道具。
它多么了解我,甚至比我自己还了解我,我内向而寡言,所以,它用它的寂寞包围我,它不豪华,不张扬,不让我感觉到金碧辉煌的压力,与我的气息如此兼容并包,当我第一次看到南方这些小镇时,我知道,它是属于我的,前生,或者,来世。
人间事事不堪凭,但除却无凭两字。南方,南方,小镇的气息,丝丝绕绕,一团团,在我心里,那么空灵,那么绝响。
请允许我在南方终老。
——摘自雪小禅《南方的小镇》(3)
[玫瑰][咖啡]美文赏读:
雪小禅:《兰州,雪落黄河寂无声》(节选)
兰州的兰字,非常美。特别是繁体字的蘭,好象有香气似的。
我初到兰州城,却被它的破落吓坏了。那是2003年的夏天,我取道兰州,经武威张掖去敦煌,在兰州停留一夜,去中山桥的黄河边吹夜风,对面的白塔公园在夜色中,极不真实,黄河水汩汩而过,我听到黄河的艄公在唱歌谣——几十几只船上,几十几根竿哎?几十几个那艄公嗬呦来把船来搬?
兰州,有一种旧,来自苏武牧羊般的古意,路边种着左(左宗棠)公柳,寂寂黄沙拂面来,那首诗说,“西出阳关无故人”,兰州的远意,在纸上,在史里,在夜光杯中,在琵琶的倾诉中。
迢迢万里的征程,浩浩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搏击,琵琶美酒夜光杯。
关于兰州,总带着悲壮的古意……我每到黄河边,都想掩面落泪,人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我是到了黄河也不死心。
2009年冬天,我再次来到兰州。
机场到兰州市一百多里,在中国几乎是最远的机场,两边是贫瘠的山,山上落满了雪,而兰州,像一个敦厚的中年男人,以如此温暖的怀抱等待着我的重访。
我几乎迫不及待的扑到黄河边。中国的城市,只有兰州和郑州有这种荣幸,黄河穿城而过,我闻得到黄河散发出的那种浓烈的浑厚气息,粗糙,磅礴,宽容,但却是温暖的。我终于意识到,兰州,在黄河的滋润下,不带有女性的妩媚气质,而是一个彻底的西北男人,那么老实憨厚,一心一意过日子,心里疼女人,就是嘴笨,永远说不出来,集上买了红丝巾给女人,偷偷递给她,怕别人看到笑话……兰州城,散发出的笨拙和质朴之气,让人心动。
不华丽,不风情,不颓靡。脚踏实地的过着日子,一是一,二是二。永远不会把一说成十,永远是笨笨的傻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