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梁实秋
前庭后院挂满了灯笼,又是宫灯,又是纱灯,烛光辉煌,地上铺了芝麻秸儿,踩上去咯咯吱吱响,这一切当然有趣,可是寒风凛冽,吹得小脸儿通红,也就很不舒服。炕桌上呼卢喝雉,没有孩子的份。压岁钱不是白拿,要叩头如捣蒜。……除夕夜,一交子时,煮饽饽端上来了。我困得低枝倒挂,哪有胃口去吃?胡乱吃两个,倒头便睡,不知东方之既白。
梁实秋生于1903年,亲历了晚清和民国之交北京的社会生活,他在《过年》一文中对中国传统过年习俗进行了回忆。很多人都是童年时期最爱过年,梁先生则说自己是小时候不喜欢过年,因为除夕要守岁,“这对于一个习于早睡的孩子是一种煎熬”。所以,他在文中对当时年俗的描写是以一种幽默调侃的口吻展开的,这些风趣的“吐槽”令人读来不禁莞尔。
《北京的春节》 老舍
过了二十三,大家就更忙起来,新年眨眼就到了啊。在除夕以前,家家必须把春联贴好,必须大扫除一次,名曰扫房。必须把肉、鸡、鱼、青菜、年糕什么的都预备充足,至少足够吃用一个星期的——按老习惯,铺户多数,关五天门,到正月初六才开张。假若不预备下几天的吃食,临时不容易补充。还有,旧社会里的老妈妈们,讲究在除夕把一切该切出来的东西都切出来,省得在正月初一到初五再动刀,动刀剪是不吉利的。这含有迷信的意思。不过它也表现了我们确是爱和平的人,在一岁之首连切菜刀都不愿动一动。
作为老北京人的代表,老舍先生对于老北京的年俗是如数家珍。1951年,他专门写了一篇《北京的春节》,来描写北京春节前后的日程、吃食、礼仪等,充满京味的语言为我们描绘了一幅老北京春节的民风民俗画卷。
《京华烟云》 林语堂
北京城外一里远,有个巨大的道士庙,叫白云观。由正月初一到十九,北京的男女老幼好多人去逛……男人举行徒步竞赛,女人有赛车,还有成群的人到那儿去会“神仙”……“神仙”也许像大官儿,也许扮作乞丐,也许像狗,也许像驴。
在北京,春节有逛庙会的习俗。林语堂的《京华烟云》写到才女木兰和妹妹莫愁过年逛白云观庙会的情节,很是有趣。
《过年》 丰子恺
记得那时我所欣赏的,是“六神牌”和祭品盘上的红纸盖。这六神牌画得非常精美,一共六版,每版上画好几个菩萨,佛、观音、玉皇大帝、孔子、文昌帝君、魁星……都包括在内。平时折好了供在堂前,不许打开来看,这时候才展览了。祭品盘上的红纸盖,都是我的姑母剪的,“福禄寿喜”、“一品当朝”、“平升三级”等字,都剪出来,巧妙地嵌在里头。我那时只七八岁,就喜爱这些东西,这说明我和美术有缘。
丰子恺先生的漫画一向以意境隽永而闻名,他在散文《过年》中对春节的回忆也充满了朴实的生活气息,还从中找到了自己与美术的缘分。
《忆湘西过年》 沈从文
我的家乡是湘西边上一个居民不到一万户口的小县城,但是狮子、龙灯、焰火,半世纪前在湘西各县却极著名。逢年过节,各街坊多有自己的灯。由初一到十二叫“送灯”,只是全城敲锣打鼓各处玩去。白天多大锣大鼓在桥头上表演戏水,或在八九张方桌上盘旋上下。晚上则在灯火下玩蚌壳精,用细乐伴奏。十三到十五叫“烧灯”,主要比赛转到另一方面,看谁家焰火出众超群。
沈从文的创作常以家乡湘西为背景,以至于他已成为湘西的一个文化符号。湘西的风土人情,尤其是过年的特色习俗,在沈从文的笔下生出无穷的趣味和魅力,让人向往不已。
《过去的年》 莫言
熬到腊月初八,是盼年的第一站。这天的早晨要熬一锅粥,粥里要有八样粮食——其实只需七样,不可缺少的大枣算一样。……我曾经十分地向往着这种施粥的盛典,想想那些巨大无比的锅,支设在露天里,成麻袋的米豆倒进去,黏稠的粥在锅里翻滚着,鼓起无数的气泡,浓浓的香气弥漫在凌晨清冷的空气里。一群手捧着大碗的孩子们排着队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脸冻得通红,鼻尖上挂着清鼻涕。为了抵抗寒冷,他们不停地蹦跳着,喊叫着。我经常幻想着我就在等待着领粥的队伍里,虽然饥饿,虽然寒冷,但心中充满了欢乐。后来我在作品中,数次描写了我想象中的施粥场面,但写出来的远不如想象中的辉煌。
莫言在《过去的年》中回忆起幼时幻想领腊八粥的场面,充满了童真的趣味。他说自己虽然饥饿,虽然寒冷,但心中充满了欢乐。想必那一碗热腾腾、甜蜜蜜的腊八粥就是莫言记忆中最浓的年味儿吧!